《儒林外史》中,馬純上一出場,便是仗義疏財救公孫,隔一回又資助落魄的匡超人。
雖難免貪財小弊,但為人也算是古道熱腸了。
可惜科場不利,雖然“補廩二十四年......共考過六七個案首”,卻還只是“秀才出身”。
二先生選書,時常一個批語要作半夜,“要那讀文章的,讀了這一篇就悟出十幾篇的道理”,治學不可謂不認真。
然而總未中過,是何道理?
衛體善說他的文章“于理法全然不知”,他自己卻認為“文章總以理法為主”,批文章“也全是不可帶詞賦氣”,匡超人也說他“理法有余,才氣不足”。
誰是誰非,讓人糊涂。
還是高翰林說得明白,“那馬先生講了半生,講的都是些不中的舉業”!為何?原是不懂得“揣摩”二字,不知大場跟學道選文章 竟是“兩樣看法”。
馬純上批文引《語類》,在家注《春秋》,他也揣摩,但他揣摩的是學問,是古圣先賢的話,而非考場道理。
用現在的話說,也就是沒有掌握考試的方法,焉能得中?
遲衡山由是感嘆:“講學問的只講學問,不必問功名,講功名的只講功名,不必問學問。
若是兩樣都要講,弄到后來,一樣也做不成。”真真一語中的,功名學問,也就如魚與熊掌一般,不可兼得也。
科舉時代,文人出身,科甲是正途,“異路功名”,終是有限。
如是只求功名,講究舉業即可。
而那些能夠流傳下來的名字,它的主人在舉業以外,還得另有一技之長才行。
我們只知鄭板橋畫好,卻不知他舉業如何,但可想而知,若非他的官名,他的畫斷斷不能流傳那么廣。
《紅樓夢》中,張先生為秦可卿看病一節,雖無濃墨重彩,卻也可借此窺出世人對技藝的態度。
賈珍就說:“人家原不是混飯吃久慣行醫的人。”醫術也如琴棋書畫,兼通是風雅,但若以此為生,則是十分低賤的職業了。
無論你的興趣愛好是什么,前提就是要入仕當官,你的一技之長才能得到世人的尊重。
反過來說,當官只得一世之名,若要留名兒與后人景仰,非得有真才實學不可。
事實證明,我們現在熟知的文人的名字,總比清官的要來得多。
官名文名,正是互為相長。
但是這等程度,并非人人都可以達到的。
世上更多的是平常人,功名學問,二者求一,已是十分艱難了。
然而還有一等癡心人,妄想二者兼得,結果只能像遲衡山所說,“一樣都做不成”了。
想馬二先生不過碌碌庸人,雖是一生著實講究舉業,但到后來還得靠學道保題他的優行才得官做,只好算作異路功名,為正途出身之人所不齒。
如他能不講學問,專心功名,成為高翰林一類官員,料應不難。
如他能一心只求學問,不問功名,在下也不失為杜少卿一流人物。
可嘆他貪求二者兼得,終于竟是一事無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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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屠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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