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像向東流的一江春水,他從最高處發源,冰雪是他的前身。
他聚集起許多細流,合成一股有力的洪濤,向下奔注,他曲折的穿過了懸崖峭壁,沖倒了層沙積土,挾卷著滾滾的沙石,快樂勇敢地流走,一路上他享受著他所遭遇的一切:有時候他遇到巉巖前阻,他憤激地奔騰了起來,怒吼著,回旋著,前波后浪地起伏催逼,直到沖倒了這危崖,他才心平氣和地一瀉千里。
有時候他經過了細細的平沙,斜陽芳草里,看見了夾岸紅艷的桃花,他快樂而又羞怯,靜靜地流著,低低地吟唱著,輕輕地度過這一段浪漫的行程。
有時候他遇到暴風雨,這激電,這迅雷,使他心魂驚駭,疾風吹卷起他,大雨擊打著他,他暫時渾濁了,擾亂了,而雨過天晴,只加給他許多新生的力量。
有時候他遇到了晚霞和新月,向他照耀,向他投影,清冷中帶些幽幽的溫暖:這時他只想憩息,只想睡眠,而那股前進的力量,仍催逼著他向前走……終于有一天,他遠遠地望見了大海,呵!他已到了行程的終結,這大海,使他屏息,使他低頭,她多么遼闊,多么偉大!多么光明,又多么黑暗!大海莊嚴的伸出臂兒來接引他,他一聲不響地流入她的懷里。
他消融了,歸化了,說不上快樂,也不有悲哀!也許有一天,他再從海上蓬蓬地雨點中升起,飛向西來,再形成一道江流,再沖倒兩旁的石壁,再來尋夾岸的桃花。
然而我不敢說來生,也不敢相信來生!
--------------------《談生命》
一朵白薔薇
怎么獨自站在河邊上?這朦朧的天色,是黎明還是黃昏?
何處尋問,只覺得眼前竟是花的世界。
中間雜著幾條白薔薇。
她來了,她從山上下來了。
靚妝著,仿佛是一身縞白,手
里抱著一大束花。
我說,“你來,給你一朵白薔薇,好簪在襟上。
”她微笑說
了一句話,只是聽不見。
然而似乎我竟沒有摘,她也沒有戴,
依舊抱著花兒,向前走了。
抬頭望她去路,只見得兩旁開滿了花,垂滿了花,落滿了花。
我想白花終比紅花好;然而為何我竟沒有摘,她也竟沒有戴?
前路是什么地方,為何不隨她走去?
都過去了,花也隱了,夢也醒了,前路如何?便摘也何曾戴?
--------------------《白薔薇》
母親呵,
你是荷葉,
我是紅蓮。
除了你。
誰是我在這片無遮攔天空下的隱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