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寫虎妞片段:
“不喝就滾出去;好心好意,不領情是怎著?你個傻駱駝!辣不死你!連我還能喝四兩
呢。
不信,你看看!”她把酒盅端起來,灌了多半盅,一閉眼,哈了一聲。
舉著盅兒:“你喝!要不我揪耳朵灌你!”
她的臉是離他那么近,她的衣裳是那么干凈光滑,她的唇是那么紅,都使他覺到一種新
的刺激。
她還是那么老丑,可是比往常添加了一些活力,好似她忽然變成另一個人,還是她,但多了一些什么。
她今天也異樣,不知是電燈照的,還是擦了粉,臉上比平日白了許多;臉上白了些,就掩去好多她的兇相。
嘴唇上的確是抹著點胭脂,使虎妞帶出些媚氣;祥子看到這里,覺得非常的奇怪,心中更加慌亂,因為平日沒拿她當過女人看待,驟然看到這紅唇,心中忽然感到點不好意思。
她上身穿著件淺綠的綢子小夾襖,下面一條青洋縐肥腿的單褲。
綠襖在電燈下閃出些柔軟而微帶凄慘的絲光,因為短小,還露出一點點白褲腰來,使綠色更加明顯素凈。
下面的肥黑褲被小風吹得微動,象一些什么陰森的氣兒,想要擺脫開那賊亮的燈光,而與黑夜聯成一氣。
祥子不敢再看了,茫然的低下頭去,心中還存著個小小的帶光的綠襖。
虎姑娘一向,他曉得,不這樣打扮。
以劉家的財力說,她滿可以天天穿著綢緞,可是終日與車夫們打交待,她總是布衣布褲,即使有些花色,在布上也就不惹眼。
祥子好似看見一個非常新異的東西,既熟識,又新異,所以心中有點發亂。
虎妞臉上的神情很復雜:眼中帶出些渴望看到他的光兒;嘴可是張著點,露出點兒冷笑;鼻子縱起些紋縷,折疊著些不屑與急切;眉棱棱著,在一臉的怪粉上顯出妖媚而霸道。
看見祥子出來,她的嘴唇撇了幾撇,臉上的各種神情一時找不到個適當的歸束。
她咽了口吐沫,把復雜的神氣與情感似乎鎮壓下去,拿出點由劉四爺得來的外場勁兒,半惱半笑,假裝不甚在乎的樣子打了句哈哈:“你可倒好!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啊!”她的嗓門很高,和平日在車廠與車夫們吵嘴時一樣。
說出這兩句來,她臉上的笑意一點也沒有了,忽然的仿佛感到一種羞愧與下賤,她咬上了嘴唇。
虎妞有了孕,這回是真的。
祥子清早就出去,她總得到八九點鐘才起來;懷孕不宜多運動是傳統的錯謬信仰,虎妞既相信這個,而且要借此表示出一些身分:大家都得早早的起來操作,唯有她可以安閑自在的愛躺到什么時候就躺到什么時候。
到了晚上,她拿著個小板凳到街門外有風的地方去坐著,直到院中的人差不多都睡了才進來,她不屑于和大家閑談。
虎妞的“月子”①是轉過年二月初的。
自從一入冬,她的懷已顯了形,而且愛故意的往外腆著,好顯出自己的重要。
看著自己的肚子,她簡直連炕也懶得下。
作菜作飯全托付給了小福子,自然那些剩湯臘水的就得教小福子拿去給弟弟們吃。
這個,就費了許多。
飯菜而外,她還得吃零食,肚子越顯形,她就覺得越須多吃好東西;不能虧著嘴。
她不但隨時的買零七八碎的,而且囑咐祥子每天給她帶回點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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