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小小的個子,臉上有麻子,一口好重的蘄春腔。
爹早早地摞下娘和這么大的一家子,一個人去了天堂。
從此,娘像上足了發條的座鐘,平日手不閑、腳不停,收工時,一手提著鋤頭,在田邊小溪里洗著,扯草擦著鋤頭上泥土,另一只手在岸上摘著豇豆、辣椒,鋤頭洗好了,菜也摘完了。
見田頭一堆芭芒也曬干了,她把豇豆丟上去,一起摟了,這堆柴可做幾頓飯。
背著大堆柴火提著鋤頭的娘,一綹頭發讓汗水貼在額上,整個人走在太陽地上像是個巨大的柴堆在移動,只是柴堆中多了沉重的喘息聲。
顧不得擦汗的娘,看著頭頂上的太陽,就曉得孩子們馬上要放學了,除了一個上高中,一個在初中住校的不回家,三個在小學的就要回了。
娘一邊淘米,騰出一只手生火,嘴里又“丟丟”地喚雞,灶膛里火升騰起來了,米也下了鍋,竹園里覓食的雞聽到娘喚食聲張著翅膀往屋里飛。
娘這才在灶前落下半邊屁股,一手往灶里續柴,一手摸雞摸屁股邊扭頭往雞窩里看,白花花的有堆蛋,還差一個。
娘起身把那只最愛在鄰家草堆下蛋的蘆花雞用筐扣了,這才丟把谷地上……鍋里飯開了,一手提著飯勺攪著,另一只手把擇好了豇豆辣椒切好了。
娘做這些事一氣呵成,看得人眼花繚亂,麻利極了。
油燈下,娘把簍里蛋一個個地數著,蛋一毛五分錢一個,如果起五更挑到梅川高中里去能買兩角。
娘養雞在村里很有名氣,一窩雞二十四個蛋下抱,在娘手里能出齊二十四只小雞。
她養的雞特別能下蛋,在我們讀書的那些年,蛋成了我們家最貴重的東西,除了舅爺上門,兄弟們的生日,娘偶爾打一兩個做蛋湯,家里一切能換錢的,娘都拿去賣了……
連院子里兩棵棗樹也賣了。
她把一大堆兩角的,一塊的,偶爾也有一兩張皺巴巴伍元的鈔票,數了一遍又一遍。
小妹上高中報名費是300元,每月伙食費是90元,還有買資料什么的,小妹醒事又聽話。
高中是月假,她每次回家幫娘干一大片活兒,累個賊死,臨到上學的那天傍晚,換了衣服,小妹還自己洗了。
若是哪天學校不要錢時,我的小妹如同過年似的,又跳又唱,娘臉上也露出一縷難得的笑容,把小妹攬在懷里,摸著她的頭說,快長,我們家是讀不起書的,是娘不死心,娘撐不住了。
這時,小妹仰起紅撲撲的臉大聲地對娘說,娘我這個月不要錢,上星期學校會考得了個前五名,學校獎了一個月菜票……
娘笑了,真的,我娘笑得很好看,額上一道道皺紋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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