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后一片金黃的落葉吻別大地時,冬季就相約而來了。
江南的冬天,沒有陽光的日子有些令人情緒低沉。
如果再遇上淅淅瀝瀝的雨天,那更是令人感覺惆悵。
因而,冬天的色調是憂郁的。
它注定沒有春天的明媚乃至艷美,屬于冬天的似乎就是清峻、冷寂。
然而在這樣的季節,人也許就不太會心浮氣躁,不太會欲望浮動,保持著一份清醒、一種格調。
冬天的視野有些蕭瑟,落葉后裸露的樹枝,像八大山人蒼邁高古的枯筆,外觀簡樸而內涵意蘊。
即使是疏影橫斜的臘梅、凌波仙子水仙,因為是相約在冬季,也很知趣地把花開得小如棗栗,它似乎積聚著那原本就不大的能量,借以釋放出沁人心脾的芳香,多愁善感的文人墨客為此吟唱道:“冷香飛上詩句”,“只有香如故”。
好呵,相約在冬季,人與自然都頗為收斂、自律、蹈晦。
于是,冷雨敲窗的冬夜,期盼著同道友人的到來,可以“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
”傾心的長談,郁悶的排遣,伴著香茗增添溫馨。
于是冷雨初霽的午后,相約著紅顏知己的小敘,可以“天晴晚欲雪,能飲一杯無。
”人生的感嘆,情感的波瀾,隨著醇酒化為云煙。
是呵,唐宋的遺韻,明清的舊緒,令人照樣可以領略、可以享用、可以把玩。
只是少了一些骨子里的情致,過程中的雅逸,體驗中的品味。
不過就別太挑剔苛求了吧,如今能這樣地相約在冬季,已是生活質量提升的凸顯,人文指數豐滿的展現。
從唐代柳宗元的“寒江獨釣”到宋代陸放翁的“踏雪詠梅”,從明代湯顯祖的“雪舟訪友”到清代吳昌碩的“香雪海行”,相約在冬季的行旅對于古人來說大約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前些年,我亦附庸風雅,喜歡作冬之旅。
先是受孟庭葦的那首歌“冬季到臺北來看雨”的誘惑,讓看雨作為唯一的行李而在小雪后飛赴臺北,在古樸典雅的龍山寺守候了幾天都沒下雨,不免有些失落。
后來在游覽景色旖旎的日月潭及阿里山時,友人打來電話,告知臺北下雨了。
原本我是要飛獅城的,就是為了要看這臺北的雨,二訪臺北。
這次看雨的地點是在著名的陽明山快雪亭,這臺北的冬雨下得節奏暢達而清亮明麗,雨勢和順,雨姿空靈,那蒼松修竹和翠谷秀峰在雨中仿佛被鍍上了一層臘樣的晶瑩光澤,視覺效果十分柔美。
特別是雨后,山嵐間蕩漾起一層淡淡的云氣,洇潤著冬季的天空,好似一幅仇十洲水墨暈染的丹青。
又一次相約在冬季,我與幾位畫家、攝影家遠赴冰城雪國哈爾濱。
在參觀了規模盛大、造型優美的大型冰雕展后,我們又乘車直奔東南亞最大的雪場亞布力。
乘高空纜車到達山之巔的雪場后,展示在我們面前的是一片瓊樹玉枝、千峰擁雪的北國風光。
那厚厚的棉毯似的積雪,把天地間映照得潔白晶瑩,令人心顫。
置身在這樣純凈無瑕的時空中,使人有一種自我救贖的虔誠感悟,似乎能把你五臟六腑中的污濁之氣消融化解得干干凈凈。
相約在冬季,才能達到這種凈化靈魂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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