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隨筆
趙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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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朦朦亮,我們就出發了,此行的目的自然是登山、觀內長城,特意找了一件厚實的風衣以抵御塞上的秋風。
我們沿著新廣武長城內側的羊腸小路先期登山。
我的任務依然是抓拍照片,為今年的運動會留下縮影。
同行的是幾位工作人員,各有各的任務,一路走,一路布點,為登山比賽增加一些難度和樂趣。
大約走了1/3的路程,我已經是氣喘如牛,步履蹣跚,抬頭望去,長城逶迤不盡,遠處的敵樓且高且遠。
身上僅僅背負的一只數碼相機這時就顯出了它的份量,同行的小趙見我艱難,主動卸去了我的負擔,那件來時唯恐不夠溫暖的風衣也只能“屈居”腰中。
喘且走著,山上的涼風不時拂面而來,吹起了我的長發,也撩撥著我的心緒。
漫山遍野并無一樹之綠,也無一泉之潤,入目的皆是蒼黃:黃的土,黃的山,黃的路,黃的長城。
眼前的長城不似八達嶺長城般壯觀,原本應該是磚包夯土的結構,現在看來磚是磚、土是土——墻腳下殘破不堪的老磚一堆一堆地與雜草共枯榮;墻頭的夯土業已被塞上的長風不息地裹挾而去,竟有了一種無奈的渾圓。
除風雨的剝蝕之外,人類也在漠然地摧毀著這一祖先的杰作,完好的城磚大部分被當地村民們拆去蓋房屋、壘豬圈,裸露的土墻甚至被人畜踩出通道,長城因此而時斷時續,再也無法延續它往日的輝煌。
喟嘆自然無用,只是一種痛,徹心徹腑……
終于看到了終點和等候在終點的其他工作人員,揮揮手,步伐隨之矯健了許多。
站在終點回首望去,參賽的隊員們已經在中途了,大家沿著前人踏出的小路行走在蒼黃的山梁上,像極了燃燈古佛撒在長城邊上的一大把“豆子”“兵”,寂寞的古長城頓時鮮活起來。
有些興奮的我,舉著相機竭力去“抓住”沖刺那一刻姿態各異的人們——讀工部的王迎建“面不改色心不跳”拿下個人冠軍;特藏部的張育霞奮起雙臂從眼前跑過;平日肌膚雪白的周茜滿面通紅;……鏡頭移向遠處,竟意外地發現對面山坡上有一人手足并用,像一只澳大利亞荒漠中的山貓般拱起身體向側前方移動,不用問,定是走錯路不得已而為之!
下山的路不再讓人喘息不止,雙腳踩在綿軟厚實的黃土地上心里有一種從容不迫的感覺。
環顧四周,山下格外顯眼的小城該是舊廣武城吧,四四方方,周有城墻。
而山腳散落無規則的村落則屬于新廣武城。
歷史上,它們都是內長城沿線的屯兵之城,平時屯種,戰時征防,依山傍險,與位于山脊上的內長城互為犄角,拱衛著“三關沖要無雙地,九塞尊崇第一關”的內長城重鎮——雁門關,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
來前翻閱過一些資料,據記載,從春秋、戰國始漢王朝就先后與游牧于此、覬覦中原的匈奴、鮮卑、突厥以及后來的契丹、女真和蒙古等北方民族在這一帶進行過多次戰爭。
而那些征戰在這里的將士們也在中國的歷史上寫下了不朽的篇章:戰國李牧“大破匈奴十萬騎”;秦時蒙恬“北擊胡,悉收河南之地”(即河套地區)”;漢朝衛青、霍去病、李廣馳騁古塞內外;唐初薛仁貴“脫盔示面“,令突厥不戰而還;北宋楊家將滿門忠烈,與遼兵血戰塞上……
而今兩城雖在,征戰已休。
居住在那里的村民們貧窮、樸實,生活的艱辛早已沖淡了他們對往事的記憶,長城在他們的眼中平淡的就像鄰家廢棄的墻頭……
遠處傳來一陣歌聲,時高時低,不甚真切。
轉過一道山彎,才看到山坳處有一隊“人馬”揮舞小紅旗,邊走邊歌,興致頗高。
遠離了喧囂鬧市,丟棄開紛爭煩憂,和應著藍天白云,伴就著靜寂長城,像孩童般放縱一把,快哉歌者!只是我不敢樂……
不覺中,離山底已經很近了。
剛才還很細的“銀帶”,現在越來越寬闊了,去年10月貫通的大運高速公路從舊廣武城旁橫亙而過,車流如龍。
這是人類留給新、舊廣武城的又一作品,現代而實用,與悲壯蒼涼的長城形成鮮明的對比。
下得山來,偶遇今天也登內長城的唯一一隊游人——三位聽口音好像是廣東人,邊走邊談論這段內長城的修筑年代。
難為他們“不遠萬里,來到”山西,為山西的古長城文化“鞠躬盡瘁”。
行畢注目禮,忍不住心里要問:看過了名山大川、金字塔、外長城,你們是否對此行會有失落的感覺?新廣武長城作為人類文明進程的見證,穿越了歷史的時空,到現在卻只能以體無完膚、殘垣斷壁的形象矗立在塞上,任憑“風吹雨打”,漸漸“坐化”。
回首,一座孤零零的敵樓觸目驚心!原本是了望室如今卻只剩一面中空如滿月的殘墻,仰天長嘯:金戈鐵馬,怎堪回首?!
再回首,秋日的陽光照耀在古老的塞上,也照耀著那荒蕪的長城, “一切都老了,一切都抹上了風沙的銹” ……
遂,不能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