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一)
詩人李風清先生逝世十周年了。
他走的時候才五十三歲。
那一年正趕上嫩江百年一遇的大洪水,他走的便有些凄涼的色彩。
其實生與死,這概念并不是字面意義上可以涵蓋的。
在藏克家先生那里早已有了辯證的解釋。
對于詩人李風清而言雖死猶生。
時間并未使往事如煙,它賦予了某個人生歷史階段不可磨滅的意義。
時間使它凸現出一種毫無虛榮的原則,這原則來自一種沉郁堅實的生活。
他的追求,生命中的一切快樂和痛苦,激情和靈感,都與這個原則息息相關_______這個原則就是詩人的村莊。
在我還是個蹣跚學步的文學青年,李風清先生已經是一個頗有名氣的鄉土詩人了。
在報社副刊部任職。
漸漸的我在他的詩行里認識了他的村莊。
他的村莊帶著聲音、色彩、和季節的呼喚,蕩漾著一股清新純樸的生活熱情,把高尚和尊嚴,美好和莊重,情感和沉思,如“松嫩平原上的悠揚笛聲”(重慶朱美云語),讓人們嗅到一股北方芬芳的泥土氣息,感覺到一種人生跋涉者的真誠渴求的心靈震顫。
我想那是一個怎樣的小村莊啊,讓詩人如此牽腸掛肚?
有一天我同詩人之子談到了那個偏僻的遙遠的小村莊。
然后我知道了那些美妙詩篇背后的故事。
因了愛詩,因了心愛的詩作見諸報端,他在即將邁入大學校門之際,斷然從城市回到村莊。
他在河北有個叫劉章的詩友高中畢業回鄉務農,走出了一條鄉土詩人的路。
他想自己為什么不呢?于是沿著鄉村那條泥土路,選擇了他的藝術理想____村莊。
一座低矮的狹窄的茅屋,三代同室的南北大炕,白天在田里勞作,夜晚,在老人孩子們的酣聲中,伏在煤油燈下,與這個世界情人般的交談。
煤油不夠用柴油(這還是朋友為他東討西要的)。
冬天,屋里水缸結冰(為了省火),他穿著棉大衣喝酒御寒。
做代課教師的妻子,看他寫得辛苦,給孩子們批改完作業,就幫他謄寫詩稿。
兩人經常是一寫就寫到午夜。
十幾年后,他也是一個著名的鄉土詩人了,詩又把他帶回到城市的報社。
我就是這時有幸結識了李老師。
他不僅編稿和寫詩,還要帶領年輕的后來者。
他發起并于同仁開創了明月島詩會。
一時桃李芬芳,詩壇若市。
為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振興一方文學事業做出了不可磨滅的功績。
我在他辦的副刊上發表了第一篇散文《丁香花開了》,他大加贊賞,他說大手筆是不斷努力寫出來的。
他相信天道酬勤。
承蒙李老師懇切的激勵,使我有了這珍貴的起步。
使我不會寫詩也有了讀詩的興趣。
現在詩人李風清仿佛已經沉入了文學史,是已經過去的那個需要記憶的人物,把一個遙遠的小村莊留給了今天和明天的明天。
詩人稱這個村莊是“音河畔一座荒僻的小村莊”。
我決定把對詩人的紀念,做一次旅行,去看看他的村莊。
這個村莊距平坦的柏油公路大約要八里路,距城市大約要二十里路,而走起來,在空間感覺上卻要遙遠得多。
盛夏驕陽當空,無邊的青紗帳,炎熱使它分外的寂靜。
土路,雨天翻漿留下的車轍,搓板一樣,豎著彎曲的土棱。
干燥的塵土,在所有的輪子下歡呼,在所有的腳下起舞。
在人們眼前揚起一片塵霧。
詩人卻深情的告訴人們:“沿著鄉道那深深的車轍,呼吸著路旁馬蓮花的清香。
” 塵埃落定的鄉道是詩情畫意。
他請人們看“故鄉小村的柴煙,天天吻著白云。
”他的村莊真是有說不盡的好。
我還要告訴人們,如果在這個季節恰巧走上了這條鄉土路,還常常會看到羊群俯在車轍邊,吮吸積存在里面的雨水。
牧羊人會指著來路,說那里就是李風清曾住過的小村莊,他還有親戚留在村子里。
詩人的村莊以婉轉和坎坷的形式出現在人們的眼前,村口立一塊方形石碑,像一位敦厚的禮儀先生,對所有的人宣布:烏立斯克村。
在周邊青紗帳歡快鮮亮的繁茂中,村莊顯得小、平靜而淡然。
人們會想詩人的村莊原來是這個樣子,詩人隱匿在他的村莊里。
村莊是自然界中的一行青青的歲月,是詩人一串串鄉情鄉水鄉土的歌。
他的耳朵傾聽著村莊生命的音律:“榆木的轆轤吱呀唱,青石的井臺高高壘。
”(鄉井水),“月色朦朧的莊稼地,咔吧,咔吧,咔吧......”(大平原)他的雙眼觀察著村莊自然的景象:“一朵葵花,捧起一個金盤,每天都把陽光盛得滿滿。
”(葵花開了),“哦,秋風揮動瀟灑的畫筆,涂得遍野的高粱紅了,紅了,”(九月高粱紅);他用心靈抒發著對生活的強烈感受:“鄉情是片星星草,愛情是株野百合。
”(音河抒情),“老榆,作不完綠色的夢,干枯了,化成一張木犁。
”(木犁之歌),村莊在詩人的內心世界,讓他的視覺、聽覺、直覺,自由自在徜佯在農家小院里。
小村莊在自然的變換中,在莊稼人平凡的日子里,活動著,熱乎乎的迎著人們走來,從一個井邊或是一件農具,從一片田野或是一株植物,從一個農人或是一輛馬車,平靜的,不喧鬧的,樸厚的,不虛假的,清爽的,不賣弄的,把北方鄉村濃郁的生活情趣,直陳在人們面前。
人們會觸到一顆繆斯的心,柔情萬般的纏繞著村莊飛翔,看到那盤旋的姿影是依依的,漸旋漸高漸遠的。
遠到人們不由想去尋找這個小村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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