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太太》是《倫敦雜記》中以寫人為特點的散文佳作。
《倫敦雜記》主要是記敘英國的文化、人情、風物的;寫人物的性格,寫人物命運的變化,《房東太太》也許是僅有的一篇了。
文章頭一句就把主人公歇卜士太太性格的主導面呈現在我們面前,她“沒有來過中國,也并不怎樣喜歡中國,可是我們看,她有中國那老味兒。
她說人家笑她母女是維多利亞時代的人,那是老古板的意思;但她承認她們是的,她不在乎這個。
”文章第4自然段開頭說:“道地的賢妻良母,她是;這里可以看見中國那老味兒。
”可以說,全篇圍繞“中國那老味兒”多側面的對房東太太的性格進行了具體而生動的描畫。
她飯廳的擺設,她滔滔不絕的談吐,她帶規律性的近于封閉式的生活方式,她待人接物竟有那么多的繁文縟禮,她的守舊的婚姻觀,她對子女的嚴格約束,以至在細小問題上她的敏感和多心,等等,這些方面寫盡了,寫活了她的迂腐氣,古板味;但她性格中還有另一面,她面臨家庭巨大的變故(喪夫失子)和經濟急速破敗,她內心充滿了痛苦,但不絕望,她在掙扎中堅忍地支撐著這個家。
“押房子,賣家具等等,都會告訴你。
但是只高高興興的告訴你,至少也平平淡淡的告訴你,決不垂頭喪氣,決不唉聲嘆氣。
”這是何等的坦誠,豈止于坦誠,坦誠中包含著帶有苦味的生活信念!她唯一心愛的兒子死于大戰快完的時候,無疑是她“最傷心的”。
她先是“迷迷糊糊過了好些日子”,后是全家逛意大利旨在“解悶兒去”,特別令人震動的是“該領的恤金,無心也不忍去領”!她對于兒子的死所表現的刻骨鉆心的悲痛,是如此不露聲色,如此深入內心!歇卜士太太的古板中還蘊含著豐厚的人情味。
圣誕節晚上,照例該吃火雞。
她手頭頗窘,卻賣了幾件舊家具,買了一只二十二磅重的大火雞來過節。
晚餐桌上“聽見廚房里尖叫了一聲,她忙去看了,回來說,火雞烤枯了一點,可惜,……她可惜的是火雞,倒不是家具;但我們一點沒吃著那烤枯了的地方。
”這里,她想的是圣誕之夜讓客人吃烤枯了的火雞多不好!這段充滿風趣的描寫,活現出她為人的真誠,一點馬虎不得。
作品以更多的篇幅敘寫她同女兒相依為命的種種情景。
丈夫和兒子死后,“小姐現在是她唯一的親人;她就為這個女孩子活著。
”她把全部的愛給了自己的女兒。
先生死后,她的學生愛利斯很愛她,幾次想與她結婚。
可她執意不嫁,這固然是他們之間的興趣愛好不一樣,但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為了女兒,她有充分的思想準備,無論怎么窮也不嫁了。
她對女兒婚戀的“提心”,也是從這種愛心派生出來的。
朱自清在1943年3月回憶《倫敦雜記》的寫作時提到:歇卜士太太是他的“忘年朋友”,她的風趣增加了作者在異國旅居的意味。
還說,《倫敦雜記》里寫活著的人的比較多些,如《房東太太》,也許人情要比《歐游雜記》里多些吧。
(見《倫敦雜記·自序》)由于作者了解她,喜歡她,對她保持著鮮活的記憶,因此一個有人情味的有性格的房東太太的形象被逼真地刻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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