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每一片綠葉
地球上是先生了樹,之后才長了我們人的。
我們從小被比作希望的“小樹”,長大又擔當了被喻為“棟梁之材”,老了自詡為“老朽”,生命的過程始終與樹有關。
陶淵明的家門前有五棵柳樹,他干脆自稱為五柳先生,這位吟出了“木欣欣以向榮”的隱逸詩人是多么喜歡這些樹啊。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是樹與人的和諧;“樹尤如此,人何以堪”,則是人與樹的通感了。
二十年前上學時我在校園里用心栽了一棵楊樹,我仔細記住了樹的位置與模樣,二十年后我去看它的時候,我只找到了一片樹林,我撫摸著每一棵樹,我想我的樹與這片林同在了。
我在輝山上還種過樹,不知它們是否成活,我甚至忘了它們在哪面坡上了。
我在渾河邊,碰到了一棵無名老樹,我在心中給它命了名。
在白霧茫茫之晨,在月明星稀之夜,在神清氣爽之際,我多少次走出書齋,走出園區,沿著河邊林中的小路,一直走到那棵樹下。
樹的北面是自在本然的三五成群的樹,樹的南面是新栽的一片小松樹林,小松林之南是一片玫瑰叢,再往南走是一條河邊的平坦大道,叫奧林匹克路,路之南就是一條大河了。
有一天我有了一個發現:有人往樹身高處栓了一根紅毛線。
過了幾天,我又去看,那根紅線消失了。
是誰栓上了那根線?是誰取走了那根紅線?對此,我百思不得其解,對于想不通的事情,還是暫時不去想它吧。
我靠在河邊那棵樹身上,有時心中會掠過一絲寂寞,是獨立無言的大樹感染了我,還是我改變了獨立無言的大樹?
記得我四五歲時的老家后院,有一棵蘋果樹,一棵櫻桃樹,一棵李子樹,緊靠院墻是一排杏樹,房前東有一棵毛桃樹,靠近院子大門,東邊水井邊是杏樹,西邊菜窖旁是棗樹,西墻外還有一棵桑樹。
秋天,樹上結滿了各式各樣的果子。
院門外,則有高高的鉆天楊和掛滿槐花的老槐樹。
現在,我的身邊沒有樹,只有書了。
書們摞在一起,就是一棵樹。
書封是書皮,書葉是年輪,字句是綠葉,思想是樹根,我愛護每一本書,就像我愛護每一棵樹。
我在一頁紙上寫滿了字,翻過來又寫滿了背面,我舍不得把它丟棄,我知道它可能來源于樹木,而樹木是比我們更偉大,更堅強,更純潔,更無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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