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這個人作為話題,時至今日仍被人們津津樂道。
受眾的興趣沒必要也不可能強行劃一,但是對構成受眾之一部分的讀者來說,真正有意義的畢竟是作品。
斯人已矣,我們不如看他的書罷。
據我所知,徐志摩至少給予中國新詩的作者與讀者兩次十分重要的影響。
第一次是在他生前,依廢名《談新詩》之見,影響未必是正面的,魯迅也曾講“我更不喜歡徐志摩那樣的詩”(《集外集·序言》);但是這并不說明就不重要。
第二次是在二十多年前,有部《徐志摩詩集》面世,讓大家耳目一新;徐氏詩作,路數原本較窄,這回竟然起到一個開闊視野的作用。
當時無拘年輕的朦朧詩人,還是回歸詩壇的中老年作者,局面都還明顯有所限制,誰也不敢(或者是根本沒想到)像他這么真切地描述一己之情感,而且以美為終極目的。
有句流行的話,叫“抒情詩中必須有我”,大概讀了徐志摩的詩,這句話才落到實處。
前面說耳目一新,其實不如說恍然大悟,更為恰當。
經過這番催動,至少不必非得像以往那樣虛張聲勢與一本正經了。
當時此后,詩人們提到徐志摩,好像并沒有多少好話,甚至有些不屑似的;然而若沒有徐志摩(以及戴望舒、何其芳等)被重新發現,中國新詩只怕是發展不到今天的地步。
他們的這個貢獻(雖然與其本人并無關系)說得上是歷史性的。
要想指出徐志摩詩作的缺點非常容易。
已經說了,比較窄;另外也比較淺。
好有一比是宋詞中的柳永,而徐詩之流布廣遠,亦有如“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
詩人也曾嘗試拓寬自己的路數,但是未見成功。
《叫化活該》、《廬山石工歌》,以及《秋蟲》、《西窗》,甚至遠遠不如《別擰我,疼》。
有些被人念得太過順嘴的作品,如《沙揚娜拉》,就像唐詩里的“床前明月光”和“更上一層樓”,簡直成了濫調。
這也證明徐詩有魅力,雖然魅力并不等同于影響。
魅力在真與美,都達到了極致。
徐詩的缺點像它的魅力一樣是明擺著的,缺點人們瞧不上眼,魅力人們學不到手。
所以他的影響只在前述破除禁忌這一點上,幾乎沒有人傻瓜似的模仿他。
徐志摩的“我”喚醒了各種各種的“我”,當然有比他深刻的,但是很遺憾卻未必有比他更具魅力的。
徐志摩多方面的才能令人羨慕。
所作小說集《輪盤》,有一兩篇奇異的意識流作品。
還有論文、翻譯和劇作。
他和陸小曼合作的《卞昆岡》,不知道是否上演過。
幾乎與詩并駕齊驅的是散文。
徐志摩生前,已有人提出其散文成就在詩之上,不過他本人并不認同(葉公超《志摩的風趣》);死后,又有人說“散文方面志摩的成就也并不小”(周作人《志摩紀念》)。
以我個人的口味,不大喜歡這一路文章,嫌它太過鋪陳夸飾,也就是“濃得化不開”,作者還是拿寫詩的心思來寫散文。
但是不能不佩服他駕馭語言的高超能力。
附帶說一句,這種能力是為此前和此后大多數詩人所望塵莫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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