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是在《中國年度散文(2005)》上看到的,蘇滄桑的《孤山不孤》,那是一篇女性化很強的寫西湖的文字,其讀孤山,更是讀人,一個一個的人構成孤山的風景,孤山也就顯得熱鬧起來,題目很有特點。
文字超過了10000字,我帖不上來。
你在參考資料里看吧,在那個網頁的最下面。
以下是第一部分。
孤山不孤
--蘇滄桑
孤山的孤獨 是一種充盈的寂寞
一 從冬天說起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尊。
——北宋•林和靖
在孤山的時間深處,彳亍著一個人。
這個人大約四五十歲,很清瘦。
胡須在柔韌的西湖風里,斜斜地指著一個方向,衣袂也斜斜地指著同一個方向。
于是,他和他身邊同樣清瘦、同樣指著一個方向的柳條一樣,看上去非常的飄逸,而且固執。
當這個人從西湖北岸走過來,踏上西泠橋的剎那,如一只光潔的雞蛋從蛋殼中脫穎而出,一切繁華的背景被他拋在了身后。
他走下西泠橋,往左拐,沿著一條小道,慢慢踱到了孤山的東北麓。
孤山是西湖北部的一個島,因獨處湖中而得名。
它有三個特點,第一,它只有38米高,是西湖群山中最低的山;第二,它是湖中最大的島;第三,它與湖心亭等其他島相比,離堤岸最近,僅一橋之隔。
就是這一橋之隔,既隔開了喧鬧與清靜,又使人們在任何時候都可以隨意去孤山走走。
孤山碧波環繞,花木繁茂,亭臺樓閣錯落有致,山道小徑悠遠深長,是一座融自然美和藝術美為一體的立體園林,其景色早在唐宋就已聞名遐邇。
沿著平緩的綠色山坡往上走,踱進花樹掩映下的幽深小徑,就像走進只屬于你一個人的心緒里,曲曲折折,明明暗暗,但終究會豁然開朗。
停下來,放眼遠眺,煙波浩渺的西湖和你隔著一層鏤空的枝葉,感覺很遠,又很近。
隨意找塊山石坐下,吹吹風,嘆嘆氣,心便會慢慢靜下來。
多少年來,人們把孤山當做放牧心靈的草原。
當然,羊放過風,吃過草,總是要回家的。
因而,直到一千年前,這個中年男人出現在孤山前,沒有哪個屬于鬧市的人動了真心要在孤山住下來。
一千年前的那個早晨,一只飛鳥從孤山飛過,看見了這一時刻:一個人走下西泠橋,走進了孤山坦蕩的懷抱。
這個人將手搭在已經有些皺紋的額上,皺起眉,朝山后的天色看了看。
孤山南麓的天比北麓的藍,飄著幾朵單薄的云,山頂的枝枝葉葉被八九點鐘的陽光刻成了一幅巨大的剪紙。
那么,等太陽照到北麓,該是下午了吧?
他低下頭,陷入了沉思。
這時,有一種聲音漸漸朝他逼近——是孤山南麓的湖水在金色的陽光下耀眼的光芒,是漁船豐收后的歡唱,是游人在錯落有致的亭臺間的笑鬧,是文人雅客們落地有聲的咬文嚼字,是卷簾掩映后的江南絲竹……
他突然覺得有點煩。
這些來自兒時記憶里溫暖的聲音,他并非不喜歡,但此刻,他卻想遠遠地避開它,否則,他沒有必要從更加繁華的遠方回到故鄉錢塘為自己找一個安身隱逸之所。
就是這兒了!背陽的地方永遠比向陽的地方清靜。
這個人在心里說。
從此,這個人留在了孤山,這一留,就是二十年,一段“梅妻鶴子”的千古佳話也隨之拉開了序幕。
這個人就是北宋著名詩人林和靖。
他生于錢塘(杭州隋朝之前稱“錢塘”),原名林逋,從小資質聰慧,立志為學。
成年后,游學于江淮間,以詩會友。
他作詩填詞、書法繪畫,造詣精深,但秉性恬淡好古,無視富貴功名,不求榮華利祿,自題:“道著權名便絕交。”一生不出仕,連宋真宗都請不動他。
歷史的細節果真是我想像的那樣嗎?
不知道。
當我在一個雪霽的午后來到孤山,在刺骨的寒風里渴望陽光快一點從孤山南麓移到北麓來時,我實在匪夷所思:
生前死后,林和靖都將孤山東北麓作為自己的安身之所,那么,他為什么會對難得一見陽光的孤山東北麓情有獨鐘,而不是向陽的南麓呢?
他來孤山之前,孤山有梅嗎?
他種下三百六十棵梅樹,本意是為觀賞,還是為生計?
歷史永遠只記住晦澀的結論,而忽略有血有肉的細節。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林和靖是忙碌的。
他選了孤山東北麓一塊高地,圍了一個園子,在云樹掩映下結茅為室,編竹為籬,美其名曰“巢居閣”。
用他自己的話說:
“繞舍青山看不足,故穿林表架危軒。
但將松籟延嘉客,常帶嵐霏認遠村。”
又臨水修了一個水軒,置了一些簡樸的家具,便住了下來。
如果說,孤山是母親的懷抱,巢居閣便是母親的子宮,讓他終于有了回歸的感覺。
轉眼,冬天到了,下雪了。
孤山仍然是他兒時記憶里的孤山。
經歷了幾十年風霜后,如久違的家人,乍然相見,百分之二十的陌生感融化在百分之八十與生俱來的親近感里。
他一個人,孤山也一個人,孤山的一切,便成了他的伴。
他凝視一棵草,草就是伴;他靠在一棵樹上,樹就是伴;他和一只烏鴉說話,烏鴉就是伴;他仰頭看一朵云,云就是伴……不僅孤山,整個西湖山水,對于他,都是如此。
然而,閑放孤舟遨游湖山時,一種時有時無的失落感侵擾著他。
總覺得,孤山——這天籟般美妙的樂章里,還缺少一種音韻,是什么呢?
一個雪霽的清晨,他從長夜中醒來,忽覺暗香盈室。
他吃驚地推開了窗。
一樹梅花,正遠遠地依水而立,如他命里的知音,毫無預兆地猝然來到了他的生命里,并恰恰暗合了他內心深處最本質的秉性。
他的眼里慢慢涌起了淚,那顆似乎仍在流浪的心,終于找到了最終的歸宿。
愛的潮水洶涌而來——是對妻子那樣的愛。
于是,次年春天,他在屋子周圍的山地上開始栽種梅樹,第二年接著種,第三年還種……日積月累,整整種了三百六十株。
就像現今的文人,原先把寫文章當做玩,后來慢慢當成了謀生的技能。
林和靖一開始種梅是喜歡,后來梅竟成了他的衣食來源。
他把三百六十株梅樹所賣的錢,包成三百六十包,每日取一包,或一錢二錢,用作當日的開支。
從此,這個人的生活不知不覺間進入了一種令古人和今人無比羨慕的狀態——不富,但衣食無憂、清閑自在——一種特別“小資”的理想生活。
有人說他做秀,有人說他是與現實過不了幾招敗下陣來才屈身隱退……他不管這些,他喜歡,什么東西擋得住喜歡?
“水墨屏風狀總非,作詩除是謝元輝。
溪橋裊裊穿黃落,樵斧丁丁隔翠微。
返照未沉僧獨往,長煙如淡鳥橫飛。
南峰有客鋤園罷,閑依籬門望卻歸。”
這首《孤山后寫望》,把他從容的生活活生生地展現在人們眼前。
這是平常的日子,而梅花開時,他便經月不出門,飲酒作詩。
是怎樣的一個月夜?他來到湖邊,站在梅下,吟出了流芳百世的那句詩: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梅靜靜依水而立。
梅聽懂了這一千古絕唱。
梅用芬芳的話語回應著他。
梅想,我是多么幸運的一樹梅啊。
梅成了他的妻。
他永遠忠貞的妻。
后來,他臨終時,對滿山梅樹說:“二十年來,享爾之清供,已足矣。”他死后,梅林似有感應,慢慢荒蕪了。
到如今,孤山已找不到一棵古梅。
當然,他還養了兩只鶴。
林和靖雖然隱逸了,但聲名遠播。
上至當朝者,下至四方達官貴人、平頭百姓,對他欽佩有加,造訪的人很多。
郡守薛映就特別仰慕他和他的詩,因而政事之暇,時常到孤山來,與他吟詩唱和。
當他外出游玩,或者踏訪寺僧時,如果有客人來到家中,家童就會把客人請進屋,然后把鶴放出去,招呼主人返回。
鶴輕輕掠過天空。
鶴一眼就能認出他。
鶴停在他肩上,默默無語。
鶴成了他的兒子。
他永遠孝順的兒子。
后來,他臨終時,撫摸著鶴的身子說:“我欲別去,南山之南,北山之北,任汝往還可也。”但他死后,鶴沒有飛走,而是在他墓前悲鳴而死,后人將它們葬于主人的墓側,墓名“鶴冢”。
他走了,鶴死了,梅也死了,巢居閣也死了,留下空谷回聲,如他的來處——母親子宮里的余音,一繞一千年。
現在,他在時間的深處,睡著。
雪霽的午后,幾枝新種的臘梅在他的墳邊,隔著一條小路,散發著難以覺察的幽香。
幾個少男少女笑著叫著在他的墳邊打雪仗。
墓碑上,記載著元代林和靖墓被盜時,發現棺中只有一塊端硯、一支玉簪的事。
有人說,他死后,便已“夜下玉棺葬湖水”。
其實,他已與孤山融為一體,睡在土里,睡在水里,都是一樣的。
我伸出手,輕輕觸摸了一下被殘雪覆蓋著的墳頭。
我的手冰冷冰冷的,他的墳頭也冰冷冰冷的。
相隔整整一千年的時空,此刻,我們卻心靈相通,因為這相同的接近零下的溫度。
一陣風吹過來,樹上的積雪紛紛而落。
我仰起臉,看見高高的雪杉樹在下雪,在金色的陽光里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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