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只蜻蜓,點過我的湖心
馬嬋
你是一只蜻蜓,點過我的湖心。
然后我的記憶便以漣漪作裙,連寂寞都細繡綴錦,至此,我青春綺麗。
秋風將冷寂大把大把地撒向大地,艷陽下便有了聲聲低吟。
我側耳傾聽,可是風聲里所有關于你的消息都叫靜謐,每一次的錯過都叫忘記。
我不該怪你,沒有把葉之深情的詩讀給我聽,因為我們還沒有正面的相遇,只是你太累時恰巧路過我的湖心;我不該怪你,以一枚梧桐樹葉凝滯我的呼吸,因為你內心的錨過于沉重,你不期待再一次冒險的航行;我不該怪你,用一瞬間的相思換成我永世的銘記,因為你擁有一雙飛翔的翅膀,注定要離我遠行。
你是一只蜻蜓,點過我的湖心。
然后,羽翼飄動的聲響,漸漸遠離我惶恐不安的心情。
可是你的離去卻沒有讓我恢復平靜,我因此陷入憂傷的漩渦。
那波紋優美的線條匯成阻力,圍困我的心。
你把我從夢境深處喚醒,卻只告訴我,你要借著風箏遠離六月的雨,而我卻只能留在原地。
我把我們的私密全部塵封于樹林寄給秋季。
我躲在秋風的衣襟里回想當時的心情——
那是一個永遠的蜻蜓夢,似乎還沒有開始就已經清醒。
我錯把結局當作了開始,我始終無法相信,與你的緣分就這樣隨蕩開的波紋漸次散盡。
你沖破我的視線,消失在天邊湛藍的顏色里。
于是我知道,你不是蜻蜓,而我不再有湖心
莊子:在我們無路可走的時候
作者:鮑 鵬 山
當一種美,美得讓我們無所適從時,我們就會意識到自身的局限。
“山**上,目不暇接”之時,我們不就能體驗到我們渺小的心智與有限的感官無福消受這天賜的過多福祉嗎?讀莊子,我們也往往被莊子撥弄得手足無措,有時只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除此,我們還有什么方式來表達我們內心的感動?這位“天仙才子”他幻化無方,意出塵外,鬼話連篇,奇怪迭出。
他總在一些地方嚇著我們,而等我們驚魂甫定,便會發現,: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是朝暾夕月,落崖驚風。
我們的視界為之一開,我們的俗情為之一掃。
同時,他永遠有著我們不懂的地方,山重水復,柳暗花明;永遠有著我們不曾涉及的境界,仰之彌高,鉆之彌堅。
“造化鐘神秀”,造化把何等樣的神秀聚焦在這個“槁項黃馘”的哲人身上啊!
“莊子釣于濮水。
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
曰:‘愿以境內累矣。
’”
先秦諸子,誰不想做官?“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
”“在其位,謀其政。
”“君子之仕,行其義也。
”誰不想通過世俗的權力,來杠桿天下,實現自己的烏托邦之夢?莊子的機會來了,但莊子的心已冷了。
這是一個有趣的情景:一邊是濮水邊心如澄澈秋水、身如不系之舟的莊周先生,一邊是身負楚王使命,恭敬不怠、顛沛以之的兩大夫。
兩邊誰更能享受生命的真樂趣?這可能是一個永遠聚訟不已,不能有統一志趣的話題。
對幸福的理解太多樣了。
我的看法是,莊周們一定能掂出各級官僚們“威福”的分量,而大小官僚們永遠不可能理解莊周們的“閑福”對真正人生的意義。
這有關對“自由”的價值評價。
這也是一個似曾相識的情景——它使我們一下子就想到了距莊子約七百多年前渭水邊上發生的一幕:八十多歲的姜太公用直鉤釣魚,用意卻在釣文王。
他成功了。
而比姜太公年輕得多的莊子(他死時也大約只有六十來歲),此時是真心真意地在釣魚。
且可能毫無詩意——他可能真的需要一條魚來充實他的轆轆饑腸。
莊子此時面臨著雙重誘惑:他的前面是清波粼粼的濮水以及水中從容不迫的游魚,他的背后則是楚國的相位——楚威王要把境內的國事交給他了。
大概楚威王也知道莊子的脾氣,所以用了一個“累”字,只是莊子要不要這種“累”?多少人在這種累贅中體味到權力給人的充實感成就感?這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莊子持竿不顧。”
好一個“不顧”!濮水的清波吸引了他,他無暇回頭看身后的權勢。
他那么不經意地推掉了在俗人看來千載難逢的發達機遇。
他把這看成了無聊的打擾。
如果他學許由,他該跳進濮水洗洗他干皺的耳朵了。
大約怕驚走了在魚鉤邊游蕩試探的魚,他沒有這么做。
從而也沒有讓這兩位風塵仆仆的大夫太難堪。
他只問了兩位衣著錦繡的大夫一個似乎毫不相關的問題:楚國水田里的烏龜,它們是愿意到楚王那里,讓楚王用精致的竹箱裝著它,用絲綢的巾飾覆蓋它,珍藏在宗廟里,用死來換取“留骨而貴”呢,還是愿意拖著尾巴在泥水里自由自在地活著?二位大夫此時倒很有一點正常人的心智,回答說:“寧愿拖著尾巴在泥水中活著。”
莊子曰:“往矣,吾將曳尾于涂中。”
你們走吧!我也是這樣選擇的。
這則記載在《秋水》篇中的故事,不知會讓多少人暗自慚愧汗顏。
這是由超凡絕俗的大智慧中生長出來的清潔的精神,又由這種清潔的精神滋養出拒絕誘惑的驚人內力。
當然,我們不能以此懸的,來要求心智不高內力不堅的蕓蕓眾生,但我仍很高興能看到在中國古代文人中有這樣一個拒絕權勢媒聘、堅決不合作的例子。
是的,在一個文化屈從權勢的傳統中,莊子是一棵孤獨的樹,是一棵孤獨地在深夜看守心靈月亮的樹。
當我們大都在黑夜里昧昧昏睡時,月亮為什么沒有丟失?就是因為有了這樣一兩棵在清風夜唳的夜中獨自看守月亮的樹。
一輪孤月之下一株孤獨的樹,這是一種不可企及的嫵媚。
一部《莊子》,一言以蔽之,就是對人類的憐憫!莊子似因無情而堅強,實則因最多情而最虛弱!莊子是人類最脆弱的心靈,最溫柔的心靈,最敏感因而也最易受到傷害的心靈……
胡文英這樣說莊子:
莊子眼極冷,心腸極熱。
眼冷,故是非不管;心腸熱,故悲慨萬端。
雖知無用,而未能忘情,到底是熱腸掛住;雖不能忘情,而終不下手,到底是冷眼看穿。
這是莊子自己的“哲學困境”。
此時的莊子,徘徊兩間,在內心的矛盾中作困獸之斗。
他自己管不住自己,自己被自己糾纏而無計脫身,自己對自己無所適從無可奈何。
他有蛇的冷酷犀利,更有鴿子的溫柔寬仁。
對人世間的種種荒唐與罪惡,他自知不能用書生的禿筆來與之叫陣,只好冷眼相看,但終于耿耿而不能釋懷,于是,隨著諸侯們的劍鋒殘忍到極致,他的筆鋒也就荒唐到極致;因著世界黑暗到了極致,他的態度也就偏激到極致。
天下污濁,不能用莊重正派的語言與之對話,只好以謬悠之說,荒唐之言,無端崖之辭來與之周旋。
他好像在和這個世界比試誰更無賴,誰更無理,誰更無情,誰更無聊,誰更無所顧忌,誰更無所關愛。
誰更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從而誰更能破罐子破摔。
誰更無正義無邏輯無方向無心肝——只是,有誰看不出他滿紙荒唐言中的一把辛酸淚呢?對這種充滿血淚的怪誕與孤傲,我們怎能不悚然面對,肅然起敬,油然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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