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法國著名作家圣·埃克蘇佩利的《小王子》一書,自從1943年在紐約問世以來,被譯成42種文字,多次再版,經久不衰。
①《小王子》曾被多次改編成話劇和電影,盛演不斷。
《小王子》已被選入許多西方國家的教科書,成為青少年的必讀書籍。
人們不禁要問,產生《小王子》現象的原因何在?
我想,法國作家安德烈·莫洛瓦對圣·埃克蘇佩利評論中的一段話或許是對上述問題中肯的回答:“《小王子》在其富有詩意的淡淡哀愁中也蘊含著一整套哲學思想。”“這本給成人看的兒童書處處包含著象征意義,這些象征看上去既明確又隱晦,因此也就格外的美。”②
這是一個平實無華的童話,既沒有離奇的情節,也沒有驚天動地的壯舉,故事在平淡的鋪敘中展開。
《小王子》這部精美的作品之魅力,就在于其豐富的內涵和廣泛的象征意義,就在于其象征意義的或明或暗。
二 正如法國文藝評論家阿?愛華德所指出的:“象征是一種藝術形式,它既滿足我們描寫現實的愿望,同時也滿足我們超越現實界限的愿望。
它給我們具體的東西,同時也給我們抽象的東西。”③圣·埃克蘇佩利借助象征這一藝術形式,使用暗示的手法,在《小王子》一書中營造了詩一般的意境,既針砭了時弊,鞭撻了世界上的丑惡現象,“又展示了一個延綿不斷的經驗流中的人生本質”④,試圖指出一條通向人類文明“理想境界”的道路。
一、《小王子》中運用的象征是扎根于現實的。
圣·埃克蘇佩利以哲人的眼光來看待生活,以跨越時空的界限來研究長期積累的、具有普遍意義的心理經驗。
這篇童話是作者從生活中提煉、升華的人生哲學的集中表現。
正如加繆在談及神話時指出的:“像最偉大的藝術家們一樣,梅爾維爾把他的象征建立在具體之上,而不是在夢的質料之中。
神話的創造才具有天才的特性,僅僅是因為他將神話置于厚實的現實之中,而不是置于想象的流云之中。”⑤圣·埃克蘇佩利將童話置于豐富的現實生活之中,讓象征在現實中扎根。
圣·埃克蘇佩利,首先是實乾家,是功勛卓著的飛行員,其次是作家。
他的作品不僅是對他切身經歷的描寫,而且也是其人生經驗的總結。
他冒著生命危險,克服了常人難以忍受的困難,飛行于安第斯山上空的云霧之間;他飛越大西洋和撒哈拉大沙漠,來往于歐美大陸。
他曾在沙漠中瀕臨死亡,奮力掙扎,最后得到營救;大敵當前,他為救國救民,不顧傷殘的身體,繼續頑強地在天空中與法西斯的飛機搏斗,直到為國捐軀。
圣·埃克蘇佩利是“開拓航線的先鋒,以其堅韌不拔和百折不撓的精神為法蘭西之翼增添異彩。”⑥“他筆下的每一個字都發出真實的鳴響。”⑦他的童話及其象征都植根于現實之中。
不過,其中有的直白,有的含蓄,有的寓意深邃。
文本中第一類象征直白而透明。
諸如:醉心于權勢的孤獨的國王(政治權力的象征),貪得無厭、一味追求金錢的市儈(金融權力的象征),學究氣十足、脫離實際的地理學家(精神權力的象征),孤芳自賞的虛榮迷,因循守舊、缺乏獨立思考,但具有實乾精神的點燈人,忠于職守的扳道工,以及盲目的鐵路乘客,都是我們日常生活中屢見不鮮的人物。
他們源于現實生活,性格突出,經過作者的加工提煉,更具有象征意義和普遍意義。
第二類象征需經過仔細揣摩、反復思考才能理解其中的含義。
這類象征都取材于生活,且為我們所熟知。
比如:“蛇”、“狐貍”、“花”、“回聲”、“水與井”等象征什么?寓意何在?若停留在表面,就會莫明其妙;若經過思考,能像列維?斯特勞斯所說的那樣,為這些象征在“歷時性橫組合軸”與“共時性縱組合軸”上定位,那么,就可理解這些象征的真正寓意了:“蛇”是具有強大威力、猜破一切謎底的死神;“狐貍”是最純潔、最智慧的動物。
作者通過他的嘴道出了交往的秘訣:為了交朋友,就必須經過“馴養”,建立聯系,樹立責任感,必須“用心靈洞察一切”;“花”是愛和幸福的象征,她置身大地,網織聯系,認為人是一種無根的、只有虛假自由的生靈,只不過是風和命運的玩物。
她嬌弱而任性,需要友誼的撫慰和愛的澆灌;“回聲”反映了生活在地球上感到的孤寂和惶恐心情。
地球上如同荒漠一般空曠,沒有人間的溫暖和真情,令人茫然若失。
“水與井”寓意深刻:“水”可以給飛行員解渴,是其生命的源泉,但對小王子來說,“水”僅僅是他的精神食糧。
他們在沙漠中經過長途跋涉,終于發現并“喚醒”了一眼“井”。
飛行員于荒漠之中,用這純凈的神奇之水接受“洗禮”,水“像一件禮物似地慰藉心田”,⑧他從而得到了思想的凈化。
第三類象征則具有深層意義,須從作者所處的時代和文化背景的高度對該童話加以審視,進而深入挖掘,方能領悟其潛在于童話文本之中的深刻寓意。
1) 小王子是一個神奇人物,具有隨意在星際之間遨游的超人能力。
他滿頭金發、身著長袍,既無國籍,也無家園,生活在人類社會之外,不受任何陳規陋習的束縛,是無牽無掛而又天真無邪的傳奇式的兒童形象。
他是永保童貞的天使之化身,是智慧和真理之源泉,是作者理想之象征。
在小王子那不曾被玷污的、純凈的內心世界里,沒有貧富之分,沒有金錢的誘惑,更沒有仇恨、貪欲的立足之地。
他充滿了希望了解外部世界的好奇心和執著探求的欲望,他在沙漠之中與飛行員巧遇之后,就友誼、金錢、“愛的責任”、價值觀念等問題不停地提問,而且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才肯罷休。
正因如此,小王子才更容易引起世界各國兒童和曾經是孩子的大人心靈上的共鳴,被他們所接受并得到他們的認同,才具有更加普遍的象征意義和審美意義。
2) 小王子和飛行員之間的難以溝通或不理解,并非憑空臆造,這恰恰是作者著力揭示的客觀存在的矛盾。
此種“難以溝通”,不正是兒童的內心世界與大人們的內心世界之間格格不入的象征嗎?
世界的復雜性和現實的殘酷性致使小王子得不到他所提出問題的滿意答案,為此他感到憂郁不安,甚至悲傷地哭泣。
感情脆弱,固然是其哀戚的原因,但更主要的卻是他探求真理的執著與荒誕世界的抵觸、撞擊乃至勢不兩立。
小王子的價值觀與大人們的價值觀有天壤之別,不可同日而語。
以小王子為代表的兒童的精神世界純潔無瑕,充滿真情和溫馨。
人與人、人與事物或事物與事物之間的關系都是直接的、自然的,未曾經受現代文明的污染并且擺脫了“大人們的邏輯”的束縛。
至于大人們的精神世界,盡是“清規戒律”,盡是現代文明污染的痕跡,大人們屈從于外部世界的壓力和金錢的誘惑,有的甚至是惟利是圖,喪失了真情。
在這截然相異的兩個精神世界之間沒有共同的價值觀,沒有連接的橋梁,何以進行溝通,何以相互理解呢?請看下例:
如果你對大人們說:“我看到一幢漂亮的粉紅色的磚房,窗戶上擺著繡球花,屋頂上落著成群的鴿子……”他們怎么也想象不出這座房子有多么漂亮。
必須對他們說:“我看見一幢價值十萬法郎的房子”,此時他們就會叫起來:“多么漂亮的房子啊!”⑨
這個例子表明,兒童絲毫沒有市場交換價值的概念,大人們則認為物品的交換價值是第一性的。
換言之,在兒童的精神世界中,語言符號系統僅有“富于詩意的價值”;而在大人們的精神世界中,語言符號系統卻被“實用功能”所主宰。
因此,當小王子使用語言符號系統中“具有絕對詩意價值(或者說象征意義)的能指”與飛行員對話時,他否認后者語言中“所指的一切直接的意義、約定俗成的價值”,而失去童心的后者卻只能使用語言符號系統中“具有實用價值的能指”⑽回答小王子的提問。
這真是風馬牛不相及!在兩個截然相反、分別屬于兩個特殊對話者的語言符號系統之間,怎么能建立聯系、進行交流和溝通呢?這就是小王子與飛行員初遇時無法溝通的癥結之所在。
小王子屬于兒童世界,沒有任何約束和桎梏,他使用不受社會法典限制的“非大人”的語言通行無阻。
小王子雖然接受了“大人們世界”語言系統中的能指符號,但卻隨意借助這些能指符號,表達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即表達他賦予了新的含義的所指。
另外,兒童世界中有自己的是非標準,獨特的評價體系。
兒童們以此去判斷客觀事物,從而有別于世人和那些凡夫俗子。
“蟒蛇吞吃大象”不等于“帽子”的例子即是最好的說明。
關于飛行員兒時所繪“蟒蛇吞吃大象”的圖畫,大人們都把它當作“帽子”,這個在童話一開始時由飛行員講述的故事在“大人們”看來滑稽可笑,但它卻成了童年時代的作者測驗大人們是否有“正確理解能力”的一個試題。
其實,故事的邏輯是按兒童世界的“非大人”語言演變和發展的。
大人們參照約定俗成的法則,不可能理解兒童世界獨特的能指含義。
只有童心未泯或恢復了童心的大人們,才能與小王子相互理解,進行交流,溝通思想。
飛行員在找回了失去的童心,用心靈去觀察一切之后,才真正與小王子建立了聯系(當然,其間已經經過了“馴化”階段)。
他肩負著“責任感”,進而發出了“愛是一種責任”的呼吁。
讓人類“多一份愛心”,少一份仇恨和殘殺,便是圣·埃克蘇佩利撰寫“小王子”這部傳世之作的主旨。
同時,作者在這部戰爭中完成的作品里,通過對“人類之愛”的呼吁,不點名地譴責了法西斯的罪惡行徑。
3) “沙漠”則是世界上人煙稀少的凈土,是脫離塵世污染的人間天堂的象征。
這種環境最適合人們進行反思和遐想,從而完成現實與想象的交融和轉換。
飛行員與小王子二者都認同的生活氛圍包括:天空、星星、寂靜、黑夜。
而“沙漠”恰似天空,無比遼闊,遠離塵世,是布道和聽道的最佳場所和圣地。
謊言的誘惑、金錢的毒害、惟利是圖的價值觀在這里沒有立錐之地。
那么,造成現代社會中災難重重、生靈涂炭以及形形色色畸形人物肆虐于世的根源何在?回答很簡單:其根源就在于現代文明毀壞了人們純潔的心靈,使人們欲壑難填,使人們相互疏遠,忘卻了友愛、團結和真誠。
在小王子半途而廢的神奇旅行之中,在回歸沙漠后,飛行員———一個尚未忘記自己曾經是孩子的大人,終于發現了本質的東西及其所蘊含著的更深層的象征意義。
沙漠中時而出現的幻影象征著沒有沖突、沒有戰爭、沒有矛盾、到處充滿著友誼和人類之愛的美好世界和未來。
但能否將幻影變成現實,對作者來說,就仍是一個大寫的未知數。
但作者始終認為,沙漠“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
4) “小王子之死”象征著純樸的心靈與圣潔的沙漠之融合,象征著從錯綜復雜、荒誕無稽的人際關系中的超然解脫,象征著一個新的生命走向美好未來的開始。
同時,“小王子之死”也是地球上成千上萬個像“莫扎特一樣的天才”受到充滿銅臭味的“現代文明”的摧殘而夭折的象征。
最初,小王子受到外部世界的誘惑,開始了尋求真理的神奇旅行。
歷經各種考驗之后,他發現,到處是荒唐與齷齪,到處是黑暗和被扭曲了的心靈。
為此,他灰心喪氣,在哀婉而留戀、安詳而靜謐的氛圍中離開了人世。
對于他,停留在地球上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
因為,人類世界美的東西無時無刻不在受到摧殘;真情與友誼無時無刻不在受到破壞;純潔與高尚無時無刻不在遭到玷污。
小王子之死,意味著他對橫遭污染、滿目瘡痍的人類社會的斷然拒絕。
綜上所述,《小王子》一書蘊含著許多全方位、多層面的象征。
它們之間既是相對獨立的,又是相互聯系的。
直白的象征,自然生動,饒有一針見血的意味;含蓄的象征,耐人尋味,發人深省;深邃的象征,事近而喻遠,深奧難解。
由于歷史的原因,加之思想的局限,作者不便直抒胸臆,其真知灼見只好通過寓意深刻的象征來表述。
二、《小王子》的象征意義究竟是如何表現的呢?
首先,《小王子》的象征意義和象征功能是通過童話結構模式來完成的。
作者承襲了希臘、羅馬文化傳統中的約定俗成的“敘事性范型”,以童話形式為載體,讓“英雄離家遠游”,去“追尋奇跡”⑾,其旨趣在于,使用童話這一超歷史、超文化的“超語言”⑿,以象征手法展示人生經驗的起訖和轉折,將“人生經驗的本質和意義傳示給他人”⒀,進而捍衛人類文明中被扭曲、被破壞了的價值觀。
列維?斯特勞斯把神話比喻為交響樂的總譜,既有橫向上的旋律,又有縱向上的和聲。
⒁童話亦是如此,其意義,或者說象征意義,是在縱橫交錯的關系網中得到確立的。
《小王子》的敘事結構模式如下:
英雄離家遠游:先后到七個星球去旅行。
追尋奇跡:英雄經歷考驗和誘惑,未達目的,繼續前進。
找到答案:直至來到地球上,終于找到了答案。
結局:英雄之“死”。
從童話規則的角度審視上述敘事結構模象征意義上奏效的機制。
就大致構架而言,上述模式與普洛普在《童話形態學》中提出的模式相似:英雄遠走———尋求奇跡———經歷磨難———結局;但又有所不同:這里小王子執著追尋的既不是什么“奇跡”,也不是什么魔力無邊的器具,而是以“打破沙鍋問到底”⒂的精神去探求某種道德和哲學的秘密———人生的真諦;這里,沒有什么三頭六臂的魔王和巨龍,小王子所遇到的都是有各種各樣的心理缺陷或有毛病、荒唐可笑的人,因而令其失望,他不得不繼續到其它星球去探尋;最后來到地球上,找到了問題的答案:“愛是一種責任”,只有通過“交流”才能找到友誼和幸福,“只有心靈才能洞察一切,肉眼是看不見事物本質的。”結局部分,一反童話中英雄找到幸福,與心上人結為百年之好,多子多孫的大團圓的常規,而是在凄婉而陰郁的氛圍中,以小王子之“死”———或者說離去———來了結一切。
童話中這一含蓄的結尾預示著小王子并沒有死,他或許回到了自己的星球上。
如果有一天地球上消除了丑惡現象,人間充滿了溫暖、真情和友誼,他可能還會回來。
與其它童話的模式相似,《小王子》具有童話的普遍意義和象征意義,傳示了人類世代秉承的集體的、普遍的審美理想;與其它童話有所不同的是它注入了作者特殊的人生經驗和價值取向。
圣·埃克蘇佩利在與天奮斗,與飛機奮斗,與社會奮斗的過程中,看破了紅塵,徹悟到了人生的真諦。
為了表達其人生經驗和價值觀,他選擇了童話這一模式,變習見為新知并運用象征手段,加以升華,使之更具有普遍意義和哲理意義。
童話模式傳輸的是具有深層含義、象征性極強的信息,可謂“辭約而質豐”。
應該說,童話是神話的賡續。
對于原始初民,自然界是神話的異己力量;對于現代人,高度發達的工業化社會也是神話的異己力量。
于是出現了“現代文學趨于神話”的傾向,“新寓言派”作家形成了強大的陣容。
⒃《小王子》的作者,利用童話或者說神話這種形式,通過許多具有象征意義的故事,表現現代社會與人之間的矛盾,表現現代社會對人的心靈扭曲和摧殘,就是其中的一例。
在《小王子》這篇給“曾經是兒童的大人”看的童話中,不僅充滿了愛憎分明的真摯情感,而且閃爍著哲理的光輝。
透過嘲諷的詞句和象征性的隱喻,讀者可以領會到作者清醒的理智及其對惡勢力摧殘人世的憎惡和對荒誕的現實社會的失望。
另外,童話模式“脫離”了由以開始的語言基礎,不管人們對一種語言以及產生這語言的民族文化多么無知,世界任何地方的任何讀者定然會把童話看作是童話。
⒄童話價值可以在各種譯文中得到保留,因此,童話具有普遍意義。
童話這種特定模式不受時間限制,它可以說明現在、過去和未來,可謂“事近而喻遠”。
第二,作者使用二項對立關系為其象征營造有利的氛圍。
作者借助二項對立關系(例如:小王子與飛行員的對立關系或者說兒童與大人的對立關系,小王子與形形色色有心理缺陷的人的對立關系,自然與文明的對立關系,鮮花與莠草的對立關系,小王子與玫瑰花的對立關系以及小王子與狐貍及小王子與蛇的對立關系),來烘托有關象征意義的氛圍,來解釋世界和人生,展示作者的人生觀和審美定勢。
例如:飛行員與小王子在沙漠中巧遇后,作者通過描寫他們對許多具體事物的不同看法及各自價值觀的相互矛盾與沖突,展示了兩者的對立關系,從而為其中的象征提供了必要的語境。
圣·埃克蘇佩利充分利用這一手段,傳遞具有深層含義的象征意義(如:對世界文明的評價、作者的價值觀、對友誼與真情的看法、對生與死的觀念),從而對現代社會的丑惡現象(包括法西斯對人類和文明的摧殘,現代文明的慘遭污染以及蠱惑人心的拜金主義等)進行冷嘲熱諷和鞭劈入里的批判。
第三,圣·埃克蘇佩利正是運用“神話思維”即“隱喻思維”的規律中“部分代全體的原則”⒅進行創作的。
童話的形象思維,有一種所謂的拼合能力,這里沒有抽象的說教,直接用具體形象的經驗范疇(花、猴面包樹、水等)去代替抽象的邏輯范疇(愛情、惡之苗、生命之源),通過加工過的“原始意象”,來表達作者的審美定勢。
這里的具體形象只不過是象征意義的外殼或包裝而已,它們同時具有感性的和精神的內容。
例如:“花”就是“真情”、“友愛”、“人類之愛”的外殼,“水”就是“生命之源”、“精神食糧”、“凈化靈魂、進行洗禮之圣液”的載體,它們包涵著更廣更深的意義,從而體現了“部分代全體的原則”。
平淡的敘述、簡潔的表現手法與深奧的象征、深刻的哲理之間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這是作者精心構思的結果,也正是其成功之所在。
童話的素材存在于作者的心靈之中,只有恰當的表現形式,才使圣·埃克蘇佩利成為充滿詩意的童話作者,才使《小王子》成為一部引導讀者參與寫作活動、補充作者未直述之意圖的可寫的作品⒆。
三 《小王子》中的諸多象征是否仍有現實意義?回答是肯定的。
1939年,圣·埃克蘇佩利投身到反法西斯的戰斗當中。
在戰斗間隙,他又拿起筆作刀槍。
如果說,《戰區飛行員》是對《我的奮斗》最有力回擊的話,那么“《小王子》中‘愛是一種責任’的命題更是用一種高度凝練的方式正當其時地提出了有著緊迫和深遠意義的思想。”?⑵⑽這在當時“無異于一聲戰斗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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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王子》一書1943年首次在美國出版,迄今半個世界已經逝去。
但是,書中的諸多象征在今天仍然頗具生命力,因為《小王子》一書所唾棄的形形色色具有心理缺陷的典型人物遠未銷聲匿跡,書中所鞭撻的丑惡現象遠未被消除凈盡。
這正是圣·埃克蘇佩里希望人們“不要以輕率的態度來對待這部作品”?⑵⑾的根本緣由。
① Le Petit Prince et ses différentes adapation,Cahier Saint Exupéry,Gallimard,1981,p.141.
②⑦ 《安東尼·德·圣·埃克蘇佩利》,見《從普魯斯特到薩特》,(法)莫洛瓦著,袁樹仁譯,漓江出版社,1987年,第83、67頁。
③ 轉引自普列漢諾夫《亨利克·易卜生》,《普列漢諾夫哲學著作選集》,第5卷,載《藝術論集》,蘇聯藝術研究院編,姜其煌等譯,文化藝術出版社,1987年,第461頁。
④⑿⒀ (美)普安迪《中國敘事學》,北京大學出版社,1996年,第7、34、6頁。
⑤ 轉引自郭宏安《同剖詩心》,中央編譯出版社,1996年,第223頁-224頁。
⑥ 見法國國防部1950年3月12日頒布的決定,轉引自《圣埃克蘇佩利研究》,李清安選編,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年。
⑧⑨⒂ 《小王子》,蘇文平、胡玉龍譯,載《法國中篇小說選》下冊,郭麟閣、文石選編,中國青年出版社,1985年,第671、630、648頁。
⑽?⑵⑾ Le Petit Prince de Saint Exupéry,M?ABAR?BERIS,LAROUSSE,1976,pp.35-36,p.11.
⑾ Morphologie du Conte V,Propp,Collection Points Poétique/Seuil,1965 et 1970.
⒁⒅⒆ 轉引自張隆溪《二十世紀西方文論述評》,三聯書店,1987年,第102、55、10頁。
⒃ 余中先《巴黎四季風》,九州圖書出版社,1997年,第175頁。
⒄ 《結構人類學》,列維?斯特勞斯著,陸曉禾、黃錫光譯,文化藝術出版社,1991年,第4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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⑵⑽ 見《圣埃克蘇佩利研究》,第7頁。
(作者單位:北京語言文化大學法語系)
原文發表于《外國文學評論》 No.1,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