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空中的游魚
云是樹林的披肩,風是碎石路的紗帕而剛走入文學國度的人,總喜歡用散文做短衫,拿小說裁百褶裙,詩是紐扣。
如果有人認為文學是不著塵色的白裳,那是因為他遺忘了“現實”這一件緇衣。
崇拜杜甫的人,不見得讀得懂杜詩,但我們不難想象,當杜甫訪友歸來,一進門問他的老妻的第一句話,也許是:“尚有油鹽否?”
文學如同溪澗,允許不同姿勢的瀏覽與品味。
好尋思的人,臨流自傷,說人生是不可眉批的東逝水。
自詡清高的人,水清濯纓,水濁濯足,一向自在。
至于率然天真的人,俯身溪岸,一咕嚕一咕嚕地暢飲,把自己喝成一條支流。
你不必觀天象,你的指掌自能屈算人事。
若有酒,何許空杯?若有驛車,何不共游?人生動如脫兔,靜如處子,一旦揚鑣分道,若要相見,需問參商。
所有的笙歌琴音,收束于一個指勢,繁華之后,只剩空夜里的上弦。
歌偏陽青,你的知音再給你一次熱烈的掌聲,下一曲呢?依稀,生命到達了彼岸,你收起琴弦,站起,深深一揖:“我倦欲眠君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