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感遇(其一) 張九齡 蘭葉春葳蕤, 桂華秋皎潔。
欣欣此生意, 自爾為佳節。 誰知林棲者, 聞風坐相悅。
草木有本心, 何求美人折? 九齡遭讒貶謫后所作的《感遇》詩十二首,樸素遒勁,寄慨遙深。此為第一首,詩以比興手法,抒發了詩人孤芳自賞,不求人知的情感。
詩一開始,用整齊的偶句,突出了兩種高雅的植物──春蘭與秋桂。屈原《九歌·禮魂》中,有“春蘭與秋菊,長無絕兮終古”句。
張九齡是廣東曲江人,其地多桂,即景生情,就地取材,把秋菊換成了秋桂,師古而不泥古。蘭桂對舉,蘭舉其葉,桂舉其花,這是由于對偶句的關系,互文以見義,其實是各各兼包花葉,概指全株。
蘭用葳蕤來形容,具有茂盛而兼紛披的意思,“葳蕤”兩字點出蘭草迎春勃發,具有無限的生機。桂用皎潔來形容,桂葉深綠,桂花嫩黃,相映之下,自然有皎明潔凈的感覺。
“皎潔”兩字,精煉簡要地點出了秋桂清雅的特征。 蘭桂兩句分寫之后,用“欣欣此生意”一句一統,不論葳蕤也好,皎潔也好,都表現出欣欣向榮的生命活力。
第四句“自爾為佳節”又由統而分。“佳節”回應起筆兩句中的春、秋,說明蘭桂都各自在適當的季節而顯示它們或葳蕤或皎潔的生命特點。
(“自”當“各自”解,“爾”當“如此”解,即代表“葳蕤”和“皎潔”。)這里一個“自”字,不但指蘭桂各自適應佳節的特性,而且還表明了蘭桂各自榮而不媚,不求人知的品質,替下文的“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作了伏筆。
起首四句,單寫蘭桂而不寫人,但第五句卻用“誰知”突然一轉,引出了居住于山林之中的美人,即那些引蘭桂風致為同調的隱逸之士。“誰知”兩字對蘭桂來說,大有出乎意料之外的感覺。
美人由于聞到了蘭桂的芬香,因而發生了愛慕之情。“坐”,猶深也,殊也。
表示愛慕之深。詩從無人到有人,是一個突轉,詩情也因之而起波瀾。
“聞風”二字本于《孟子·盡心篇》,其中說:“圣人百世之師也,伯夷柳下惠是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聞柳下惠之風者,薄夫敦,鄙夫寬。奮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聞者莫不興起也。”
張九齡就把這章中的“聞風”毫不費力地拉來用了,用得這樣恰如其分,用得這樣自然,用得這樣使讀者毫不覺得他在用典故,這也是值得一提的。 最后二句:“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何求”又作一轉折。
林棲者既然聞風相悅,那末,蘭桂若有知覺,應該很樂意接受美人折花欣賞了。然而詩卻不順此理而下,忽開新意。
蘭逢春而葳蕤,桂遇秋而皎潔,這是它們的本性,而并非為了博得美人的折取欣賞。很清楚,詩人以此來比喻賢人君子的潔身自好,進德修業,也只是盡他作為一個人的本份,而并非借此來博得外界的稱譽提拔,以求富貴利達。
全詩的主旨,到此方才點明;而文章脈絡也一貫到底。上文的“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與這里的“草木有本心”互為照應;上文的“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又與“美人折”同意相見。
這最后十個字,總結上文,滴水不漏。 古體詩而只寫八句,算是短小的了,而張九齡在寥寥短章中,獅子搏兔,也用全力。
詩前二句是起,三四句是承,五六句是轉,七八句是合,結構嚴謹。而且做到了意盡詞盡,無一字落空。
表現形式上,運用了比興手法,詞意和平溫雅,不激不昂,使讀者毫不覺得在詠物的背后,講著高雅的生活哲理。
2. 求蘇軾被貶后的所有詩詞
蘇軾被貶以后的詩詞: 卜算子·黃州定惠院寓居作①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②。
時見幽人獨往來③,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 頭,有恨無人省④。
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⑤。 〔注〕①蘇軾因烏臺詩案被貶為黃州(今湖北黃岡)團練副使,于元豐三年 (1080)二月到達,初寓居定慧院,五月遷臨皋亭。
本詞當作于這期間。定慧院: 一作“定惠院”,在黃岡東南。
②漏斷:指夜深。古代用壺滴漏計算時刻。
③幽人:兼有幽居之人與幽囚之人的意思。此當為蘇軾自指。
④省:覺察、理解。 ⑤宋黃庭堅《跋東坡樂府》評本詞云:“語意高妙,似非吃煙火食人 語,非胸中有萬卷書,筆下無一點塵俗氣,孰能至此?”詞中表現作者寂寞孤 高的心情。
或以為隱射刺時之作,如清張惠方言《詞選》載:“鲖陽居士云: 缺月,刺微明也。漏斷,暗時也。
幽人,不得志也。獨往來,無助也。
驚鴻, 賢人不安也。回頭,愛君不忘也。
無人省,君不察也,‘揀盡寒枝不肯棲’, 不偷安于高位也。‘寂寞沙洲冷’,非所安也。”
按這是清常州詞派所謂“作 者未必然,讀者何必不然”(譚獻《復堂詞話》)讀詞方法的先導。其體會發 揮,已超出原作本意了。
水龍吟·次韻章質夫《楊花詞》① 似花還似非花②,也無人惜從教墜③。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④。
縈 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⑤。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⑥。
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⑦。
春 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⑧。
〔注〕①元豐三年(1080)在黃州作。章粢,字質夫,作有《水龍吟》(燕忙 鶯懶花殘)。
蘇軾《與章質夫》云:“《柳花》詞妙絕,使來者何以措詞。本 不敢繼作,又思公正柳花飛時出巡按,坐想四子,閉門愁斷,故寫其意,次韻 一首寄云,亦告以不示人也。”
宋朱弁《曲洧舊聞》:“章質夫作《水龍吟》 詠楊詞,命其意用事,瀟灑可喜。東坡和之,若豪放不入律呂,徐而視之,聲 韻諧婉,反覺章詞有繡織工夫。”
張炎《詞源·雜論》:“東坡《次章質夫楊 花水龍吟》韻,機鋒相摩,起句便合讓東坡一頭地,后片愈出愈奇,直是壓倒 古今。” ②似花句:謂楊花既象花又不象花。
清劉熙載《藝概·詞曲概》: “此句可作全詞評語,蓋不離不即也。” ③從教:任憑、不管。
④無情有 思:看似無情,卻有意思。“思”與柳絲之“絲”同音雙關。
此化用杜甫《白 絲行》“落絮游絲亦有情”句意。 ⑤縈損三句:寫柳絮飄飛時引起的閨愁及 思婦的嬌困情態。
⑥夢隨三句:翻用唐金昌緒《春怨》(黃鶯)“啼時驚妾 夢,不得到遼西”詩意。 ⑦萍碎:蘇軾原注:“楊花落水淡浮萍,驗之信 然。”
又其《再次韻曾仲錦荔支》詩自注:“飛絮落水中,經宿即為浮萍。” 按此為古代傳說、詩人想象,不是科學。
⑧清沈謙《填詞雜說》評本詞: “幽怨纏綿,直是言情,非復詠物。”近人王國維《人間詞話》:“詠物之詞, 自以東坡《水龍吟》為最工。”
水調歌頭⑴ 歐陽文忠公嘗問余⑵:“琴詩何者為善?”答以退之《聽穎師琴》 詩⑶。公曰:“此詩固奇麗,然非聽琴,乃聽琵琶也。”
余深然之。 建安章質夫家善琵琶者乞為歌詞⑷。
余久不作, 特取退之詞稍加* 括⑸,使就聲律,以遺之云⑹。 昵昵兒女語⑺,燈火夜微明。
恩冤爾汝來去⑻,彈指淚和聲。忽變軒昂勇士, 一鼓填然兒氣⑼,千里不留行。
回首暮云遠,飛絮攪青冥⑽。 眾禽里,真 彩鳳,獨不鳴。
躋攀寸步千險⑾,一落百尋輕⑿。煩子指間風雨,置我腸中冰 炭⒀,起坐不能平。
推手從歸去,無淚與君傾⒁。 〔注〕⑴本詞作于元豐三年(1080)。
蘇軾在黃州《與朱唐叔》第二十書云: “章質夫求琵琶歌詞,不敢不寄呈。” ⑵歐陽文忠公:即歐陽修。
⑶退之: 唐文學家韓愈的字。他有《聽穎師彈琴》詩云:“昵昵兒女語,恩怨相爾汝。
劃然變軒昂,勇士赴敵場。浮云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
喧啾百鳥群, 忽見孤鳳皇。躋攀分寸不可上,失勢一落千丈強。
嗟予有兩耳。未肯聽絲篁。
自聞穎師彈,起坐在一旁。推手遽止之,濕衣淚滂滂。
穎師爾誠能,無以冰炭 置我腸。” ⑷章質夫:即章粢。
⑸*括:矯揉彎曲竹木,使之平直,或為 成形的器具,引申為依某種文體原有的內容、詞句改寫成另一種體裁,此指把 不入樂的詩改成合于聲律的詞。 ⑹遺(wèi):給與。
⑺昵昵:親密貌。 ⑻爾汝:以“爾”“汝”相稱,表示關系親昵。
⑼一鼓:《左傳·莊公十 年》:“一鼓作氣。”填然:形容鼓聲宏大。
⑽青冥:天空。 ⑾躋攀:攀 登。
⑿尋:八尺。 ⒀煩子二句:煩勞你手指間彈奏出如風雨般的樂聲,使 我內心產生強烈沖突。
冰炭,枚冷和極熱的東西,形容感情的反差劇烈。 ⒁無淚句:是說聽者眼淚已流盡,比韓愈詩的“濕衣淚滂滂”更進一層。
西江月①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②。
酒賤 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誰與共孤光③,把盞凄然北望。
〔注〕①一本有標題為“黃州中秋”。《蘇文忠公詩編注集成總案》說本詞 作于元豐三年(1080)。
宋楊湜《古今詞話》謂其末句“北望”為表現作者。
3. 歐陽修被貶的相關資料,快
歐陽修的一生,從入仕做官到退休,總共在任42年。
就是因為上書言事,議論朝政,三次遭受貶謫。那種打擊、折磨,是相當殘酷的。
歐陽修挺過來了,可是他的身體已經未老先衰。再加上慈母垂老多病,他便想打退休報告了。
1030年,歐陽修榮升甲科進士,任京西留守推官。這一年的5月,范仲淹上“百官圖”,批評宰相任用親信,收受賄賂。
宰相反誣范仲淹組織朋黨,離間君臣關系。真宗皇帝支持宰相,把范仲淹貶謫到邊疆。
范仲淹是一位主張改革、作風清廉的大臣,歐陽修尊重、支持他。結果,也被貶謫到湖北的夷陵。
撫養他長大成人的叔父歐陽華又在此時去世,他回家奔喪,先后坐了5個多月的船才到夷陵,差一點淹死在風浪里。這是他第一次被貶謫。
1043年(慶歷3年)太后辭世,仁宗皇帝二十多歲,開始主持朝政,想干一番事業。當時,內憂外患形勢嚴峻,仁宗皇帝號召大臣出謀獻策,改革吏政。
范仲淹提出十項改革方案,得到皇帝的支持。4月,仁宗任命杜衍為樞密使,韓琦、范仲淹為樞密副使共同管理軍事。
6月份,范仲淹被提升為參知政事,擔任副相。富弼接任樞密副使。
歐陽修在諫院擔任監察御史。于是,這一批力主改革朝政的大臣,掌握了行政大權,著名的“慶歷新政”開始推行。
北宋王朝歷來講究恩澤,一個人擔任了重要的官職,死后子孫、甚至傭人也可以封官。長期以來,冗員太多,腐敗猖獗。
范仲淹推行新政,首先就是裁減冗員,對那些庸碌無能、貪婪暴虐、違法亂紀者立即撤換,另任新的有能力者,并讓他們大膽自擇知州,讓知州自擇知縣。人事的變動,從基層開始,而基層與上層又有密切的聯系,引起了保守派的激烈反對。
朝中的大臣,有人攻擊范仲淹在搞派別斗爭,是少壯派打擊元老派,是狂妄人打擊老實人,繼續下去會天下大亂。仁宗一時鬧不清是非,1044年6月,西北連續吃緊,他便下了一道命令,把范仲淹調去守邊。
慶歷新政,從此群龍無首。同年11月,進奏院的劉巽和蘇舜欽等人,邀集一些文人聚會。
這些支持改革的文人學士,憤世嫉俗,在言談吟詩當中失去了應有的謹慎。有人向監察院舉報,說蘇舜欽等人在宴會上作“傲歌”,大罵周公和孔子,實際上是借機攻擊皇上。
保守派群起而攻之,仁宗下令,把參加詩會的數十人逮捕,史稱為“奏邸獄”。由于仁宗皇帝對“慶歷新政”的動搖,1045年1月,才上任120天的杜衍被罷相;3月富弼被免職,派遣去河北。
在這嚴峻的斗爭形勢下,歐陽修仍然不畏艱險,公開為范仲淹等人呼喊,結果也被貶謫到滁州。這是他第二次被貶謫。
第三次被貶謫。1067年,英宗去世,神宗即位。
在辦喪事時,內衣穿紫襖,又被御史彈劾,以刑部尚書,出知亳州。1071年歐陽修退休。
回到安徽潁州。1072年7月23日去世,享年66歲。
正如王安石在祭文中所說“既壓復起,隨顯于世。果敢之氣,剛正之節,至晚而不衰”。
蘇東坡的評論是:“其言簡而明,信而通,引物連類,折之于至理,以服人心。”他的晚年,是頗有建樹、很受尊敬的。
試想一下,如果歐陽修在三次貶謫之后,消極悲觀,隨波逐流,那就會變成一個庸人,很容易被人們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