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北方的秋天,尤其喜歡艷陽下那些斑斕的樹,濃重的色彩如同一幅油畫,凝重而嫵媚,占盡了秋天的風頭,誰能不喜歡呢?艷紅的楓葉、墨綠的松針、桔黃的柞葉——而我心中最熟悉和喜歡的要數白楊了。
白楊樹在北方很常見,河壩上、公路旁、田地間,一排排,像大自然的衛士,守護著肥沃的黑土地。
從春到秋,葉子綠了又黃,黃了又綠,年復一年地美麗著季節。
小時候,家門口就有一片小楊樹林。
剛栽上時和我一般高,柔嫩的小枝條,我用手輕輕一搖,便東倒西歪了。
那時在它面前我是強大的,強大得盛氣凌人,高興時搖著它唱啊、跳啊,不高興時晃著它又喊又鬧。
小楊樹任我欺負,一句話也不說。
后來,我背著書包上學了,小楊樹也長大了。
長得枝葉繁茂,挺拔向上,筆直的樹干追著太陽向廣闊的天空伸展著,我再也搖晃不動它了,只能拿著書在樹蔭下讀茅盾先生的《白楊禮贊》,那聲音很大,大得整片的楊樹都聽得見。
在我年少的眼中,白楊樹是青春的,永沒有枯黃。
直到現在回頭去想,也找不到一點關于白楊樹秋天的記憶。
為什么?為什么我只記得白楊樹的春天,不記得它的秋天呢?我真的很奇怪!也許那時太年青了,年青的心是綠色的,充滿了希望。
少年壯志,不知愁滋味,眼中怎么能看到枯黃,心又怎么能懂枯黃的滄桑與美麗呢!
時光走著,年齡長著,心卻脆了,脆得不能看花葉凋落。
生命中更多了份淡淡的傷懷,那份傷懷讓我放不下曾經忽略的風景。
我要去找,年少時失落的關于白楊樹秋天的記憶。
在陽光明媚的一天,循著秋天的足跡,我踏進了家門前的那片楊樹林。
幾十年過去了,我的身軀疲憊得有些彎,白楊樹卻依然那么挺拔。
我的心掙扎得越來越遲頓,白楊樹卻是那樣清醒地追求著、豐富著、喜悅著。
我沒想到,真的沒想到,秋天的白楊樹那么燦爛,那么有風采!白的樹干,黃的葉子,頂著藍天白云,一排排地矗立著,向著陽光,迎著風沙,威風又壯觀。
遠遠望去,如一幅巨畫,掛在天地間。
很是壯觀,壯觀得讓人心動!還記得我嗎?小時候那個淘氣的小女孩?我輕撫著粗壯的樹干,仰頭問著。
枯黃的葉子沙沙響著,那是白楊樹快樂的歌聲,伴著風的節拍,在空中飄舞,輕松地飄舞著,慢慢地落下,蓋住了我的腳,蓋住了它扎根的大地,厚厚的、軟軟的一層,那么暖。
站在這片白楊樹中,聽那些葉子在秋風中的吟唱,看著它們在陽光下的舞蹈,我快樂地感受著白楊樹-----只有短短幾天,它就要脫落一身的華衣,微笑著結束這一次的輪回。
那是多么從容和坦蕩的結束啊!
明年春風吹來的時候,一定能聞到它碾在泥土中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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