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水》
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
清風吹不起半點漪淪。
不如多扔些破銅爛鐵,
爽性潑你的剩菜殘羹。
也許銅的要綠成翡翠,
鐵罐上繡出幾瓣桃花;
在讓油膩織一層羅綺,
霉菌給他蒸出些云霞。
讓死水酵成一溝綠酒,
漂滿了珍珠似的白沫;
小珠們笑聲變成大珠,
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
那么一溝絕望的死水,
也就夸得上幾分鮮明。
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
又算死水叫出了歌聲。
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
這里斷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讓給丑惡來開墾,
看他造出個什么世界。
《七子之歌》
澳門
你可知“媽港”不是我的真名姓?
我離開你的襁褓太久了,母親!
但是他們擄去的是我的肉體,
你依然保管著我內心的靈魂。
三百年來夢寐不忘的生母啊!
請叫兒的乳名,叫我一聲“澳門”!
母親!我要回來,母親!
香港
我好比鳳閣階前守夜的黃豹,
母親呀,我身分雖微,地位險要。
如今獰惡的海獅撲在我身上,
啖著我的骨肉,咽著我的脂膏;
母親呀,我哭泣號啕,呼你不應。
母親呀,快讓我躲入你的懷抱!
母親!我要回來,母親!
臺灣
我們是東海捧出的珍珠一串,
琉球是我的群弟我就是臺灣。
我胸中還氳氤著鄭氏的英魂,
精忠的赤血點染了我的家傳。
母親,酷炎的夏日要曬死我了;
賜我個號令,我還能背城一戰。
母親!我要回來,母親!
威海衛
再讓我看守著中華最古的海,
這邊岸上原有圣人的丘陵在。
母親,莫忘了我是防海的健將,
我有一座劉公島作我的盾牌。
快救我回來呀,時期已經到了。
我背后葬的盡是圣人的遺骸!
母親!我要回來,母親!
廣州灣
東海和匈州是我的一雙管鑰,
我是神州后門上的一把鐵鎖。
你為什么把我借給一個盜賊?
母親呀,你千萬不該拋棄了我!
母親,讓我快回到你的膝前來,
我要緊緊地擁抱著你的腳踝。
母親!我要回來,母親!
九龍
我的胞兄香港在訴他的苦痛,
母親呀,可記得你的**九龍?
自從我下嫁給那鎮海的魔王,
我何曾有一天不在淚濤洶涌!
母親,我天天數著歸寧的吉日,
我只怕希望要變作一場空夢。
母親!我要回來,母親!
旅順,大連
我們是旅順,大連,孿生的兄弟。
我們的命運應該如何的比擬?
兩個強鄰將我來回的蹴蹋,
我們是暴徒腳下的兩團爛泥。
母親,歸期到了,快領我們回來。
你不知道兒們如何的想念你!
母親!我們要回來,母親!
聞一多《一句話》
有一句話說出就是禍,
有一句話能點得著火。
別看五千年沒有說破,
你猜得透火山的緘默?
說不定是突然著了魔,
突然青天里一個霹靂
爆一聲:
“咱們的中國!”
這話教我今天怎么說?
你不信鐵樹開花也可,
那么有一句話你聽著:
等火山忍不住了緘默,
不要發抖,伸舌頭,頓腳,
等到青天里一個霹靂
爆一聲:
“咱們的中國!”
《紅燭》
紅燭啊!
這樣紅的燭!
詩人啊
吐出你的心來比比,
可是一般顏色?
紅燭啊!
是誰制的蠟——給你軀體?
是誰點的火——點著靈魂?
為何更須燒蠟成灰,
然后才放光出?
一誤再誤;
矛盾!沖突!"
紅燭啊!
不誤,不誤!
原是要“燒”出你的光來——
這正是自然的方法。
紅燭啊!
既制了,便燒著!
燒吧!燒吧!
燒破世人的夢,
燒沸世人的血——
也救出他們的靈魂,
也搗破他們的監獄!
紅燭啊!
你心火發光之期,
正是淚流開始之日。
紅燭啊!
匠人造了你,
原是為燒的。"
既已燒著,
又何苦傷心流淚?
哦!我知道了!
是殘風來侵你的光芒,
你燒得不穩時,
才著急得流淚!
紅燭啊!
流罷!你怎能不流呢?
請將你的脂膏,
不息地流向人間,
培出慰藉的花兒,
結成快樂的果子!
紅燭啊!
你流一滴淚,灰一分心。
灰心流淚你的果,
創造光明你的因。
紅燭啊!
“莫問收獲,但問耕耘。”
【聞一多名言】
對奴隸,我們只當同情,對有反抗性的奴隸,尢當尊敬。
個人之于社會等于身體的細胞,要一個人身體健全,不用說必須每個細胞都健全。
盡可多多創造快樂去填滿時間,那可活活縛著時間來陪著快樂?
我愛中國固因他是我的祖國,而尤因他是有那種可敬愛的文化的國家。
盡可多創造快樂去填滿時間,哪可活活縛著時間來陪著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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