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詩經的畫廊 王開林
關雎
我又夢回了三千年前的那一片小洲,風中曳蕩著嫩如黃金的柳條,地上繡滿了灼灼欲燃的花朵,蚱蜢像酒徒那樣吮吸朝露,蝴蝶莫非還在童年么,它們二三結伴,忽東忽西,戲耍正歡。
油油的草色,清清的河水,又讓我心旌搖動。
我來而又去,三千年;我去而復來,一瞬間。
太漫長了,也太短暫了。
惟有那曼妙的姿影不曾被時間的橡皮擦得模糊,一次次情不自禁地懷念,那是世間第一位風華絕代的美女。
三千年,我寤寐求之;三千年,我輾轉反側。
數數吧,多少個不眠之夜,我聽著窗外草蟲的低吟,看檐間的月牙兒裊娜如她瘦細的腰肢,我喃喃吟念“窈窕淑女”四個字,忍不住披衣而起,在中庭久久徘徊。
三千年,琴瑟未調;三千年,鐘鼓未敲。
她還想聽一聽那歡快的曲子嗎?愛情的旋律呵,我依舊熟悉,如同她往日瑯瑯的笑聲,那金玉相振的音樂,我聽了無數遍,有一種感動如潮起,如雪落,飛涌于天際,漫舞于山崖,有一種刻鏤心肺的感動源自亙古的記憶。
我的追求在三千年前不曾落空。
她給我的霖露,使我挨過了三千年的大旱春秋;她給我的燈燭,使人逾越了三千年的黑暗津渡。
讓人性飽滿如一粒種子,一枚果實,光亮如經天不息的日月吧,愛過還要愛,更熾熱的愛,更持久的愛,熔鑄人生極樂的愛情,才是這寂寥天地里最精彩的部分。
不受壓抑的心靈呵,它的羽翼能飛渡一切時空,它的視野能超越所有疆界。
人世間最深的把握,你可知曉,它并非來自榮名、重權和巨富,它來自心心相印的愛情。
曾尋找過的腳步還在尋找,曾矚望過的目光還在矚望,古典的美人呵,時至今日,我縱然走得出小小的地球村,卻仍然走不出她溫香的懷抱!
多情應笑我嗎?世人皆“醒”我獨醉,世情淡薄我如膠。
且聽,我的情歌,在林中飛繞;且看,她的裙裾,在風里輕飄。
去日苦多,紅顏易老啊,我小心翼翼地翻開《詩經》第一頁,如今,只見她驚鴻一瞥,三千年的天光水影就如雪而消。
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是那片桃林。
流光的霞帔,如新娘的紅蓋頭,被春風輕輕掀起。
果實飽滿的模樣太惹人憐愛了,她們真像一群孩子,密密匝匝地擠在枝葉間,笑鬧著,春天僅僅有了這些果子就不會冷清。
當初桃花流水,不還嘆息過嗎?你擔心這季節像梭子一樣飛去了,藏著十八歲少女的心事,像春天藏著太多太多的花朵,你不說,不說也羞呵。
小姐妹出嫁前,你陪著流了一晚的淚,你想過,自己也將有這樣大哭一場的日子,離開家,離開父母,頭頂一塊紅布,騎上高高的駿馬,在吹吹打打的熱鬧聲中,不知為何,也不問為何,就要向陌生的新郎全身心地交付自我。
小姐妹歸寧之時,像沾露的梨花,不勝嬌羞,你問她們“結婚好嗎”,她們回答“真好”,再問,卻云山霧罩,笑言,“急什么,你遲早要知道的。”你有一點點羨慕她們,暗自猜測;‘我做新娘,會不會很快樂?
桃花是火啊,是春天的火,是內心的火,燃起你莫名的相思,那少年曾在垅間走過許多回,既俊雅,又健碩,相遇時,他微微一笑,就捉住了你的靈魂。
“他會不會娶我?”
你這樣溫柔地等待,夏蟬唱完了,秋雁飛過了,終于在某個雪后的黃昏有了消息,他在火塘邊與父兄們說著要緊的話,每一言你都隔窗聽見了,心兒如一活蹦亂跳的小鹿,你有些擔心,它會脫腔而走。
一樁美滿的婚姻終于在那個雪夜瓜落蒂熟。
又是桃花灼灼而開,明艷的少女就要出嫁。
祝福吧,她帶著著美好的祝福開始新的生活。
從此以后,她將成為賢妻,成為慈母。
《孟子滕文公》中有言,“丈夫生而愿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為之有家。”三千年前的婚姻的確是一道亮麗的風景,至今看去仍舊圖畫一般,不曾絲毫腿色,不曾減弱當初馥郁的芳馨。
那年的桃花自有一種奔放之美,三千年后,我自猶聽到那古樂之喧和新人之笑,不禁生出對遙遠春天最真切的愛慕。
漢廣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南方有高高的喬木,枝葉投蔭無多,不能在下乘涼呵;漢水之岸有出游的美女,其超塵之姿,絕世之態,渺然不可攀求。
漢水太寬闊了,即便是浪里白條,也不能赤身泅渡;江水何其遼長,縱然有人入于滄海的扁舟,也不能駛到盡頭。
發乎情而止乎禮的君子呵,你溫文爾雅,所缺的正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膽色啊,你臨風而嘆,騷首躑躅,怎知她的芳心就不會為你開放?怎知她就會逃避和拒絕,而不會默許呢?
你不敢嘗試,那不可復得的機緣與你失之交臂。
你有所思,有所念,就該付諸行動,須知美女身后從來都不乏如影隨形的追求者,她又怎會欣賞你的遲疑和怯懦?有道是“心動不如行動”,你患得患失,犯了戀愛的大忌。
情意徊徨的君子呵,你有太多不切實際的夢幻,你深知“刈薪刈長,娶婦娶良”的道理,你樂意想象,當這雍容高貴的女子出閣時,你喂好迎親的駿馬,配置華麗的雕鞍,做那最幸福的新郎。
時不我與,機不可失啊,你卻裹足不前,依然在原處癡癡地站立,任時間一點一滴從指間漏盡無遺。
漢水之上,游女的驚鴻之影終于飄逝了,留下那位惆悵萬分的君子,一直徘徊未去。
夜深了,他仰望蒼穹,看到每一顆星都似同情之眼,憐其孤單,憐其幽獨。
他自知從今爾后,一顆悔恨的種子已播入心丘。
以今人的眼光和心性讀《漢廣》,會覺得不可思議,既然那位古典君子對漢水之岸的游女如此鐘情,如此愛慕,就該猛踩一腳油門,追得上也要追,追不上也要追。
先不計結果,只在乎過程。
竊以為,遵禮而不亂的古典君子作為珍稀品類,早已瀕臨滅絕,在現代登徒子的內心深處,多少總有一點不撞南墻頭不回,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流氓精神”。
這就是他們讀罷《漢廣》,勢必大搖其腦袋瓜的原由所在吧。
“流氓精神”名頭很不中聽,但極具殺傷力,如果說美女如樹,那么,“流氓精神”就是最雪亮的斧頭。
于遵守游戲規則的君子而言,不僅僅只是“漢之游女”,世間還有許多美好的事物都可望不可及,可遇不可求,實與膽魄無涉,惟其如此,《漢廣》才引起共鳴,令人惆悵于千秋之下了。
采薇
昔我往矣, 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與北方蠻族的戰爭永無休止,將士的袍鎧都已生出蟣虱,真不知何時才能解甲歸田啊!眼看就快到歲末年關,野豌豆已經破土發芽,然而我遠離故園桑梓,無暇休息安居,這全是因為北方的玁狁(音險允)入侵邊鄙。
心中早有歸計,卻無法成行,時光荏苒,野豌豆苗已長出柔嫩的葉片,我心憂如焚啊!饑腸轆轆且不管它,憂的是干戈未息,戰事曠日持久,家中妻兒倚閭而望,卻沒人可以帶回去一封平安家信。
欲歸而不能歸,只能數著一個又一個日子,把歸期定在明天,定在明天的明天,然后眼看著它們紛紛落空,如枯葉從枝頭飄墜。
初冬時節,野豌豆已長出了枝干,我內心的痛苦愈益深巨。
眾人都在探看,春日的棠梨之花,那么鮮麗繁盛。
喧聲大作,將軍的車仗出了轅門,四匹雄馬十分威武,我們不能久在一處扎寨安營,一月之內,與玁狁打了三次惡戰。
我還活著,可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跡。
甩起清脆的馬鞭,駕著那四匹威風凜凜的雄馬,戰車上將軍指揮若定,戰場上士兵英勇殺敵。
四匹戰馬步伐整齊,進退如一,弓箭的套子都裝飾得十分美麗。
打了勝仗,我們也不能放松戒備,玁狁來犯,其勢甚急。
昔日出征之時/楊柳飄拂依依/而今歸來之日/雨雪漫野紛飛。
樹猶如此,人何以堪?我踏過千山萬水和雄關漫道,又饑又渴,近鄉情更怯啊!撫今思昔,痛定思痛,戰爭的陰影仍然揮之不去。
沒有人能理解我的悲哀,我心頭埋下了永久的傷痛!
讀古今詩詞,能注釋《采薇》者,莫過于范仲淹的《漁家傲》,尤其是下闕:“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
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直把戍邊將士之苦狀極說盡。
無論正義的戰爭,還是不正義的戰爭,都剝奪人生最根本的創造生活與享受生活的權利,這本身就是極端的殘酷與不義。
詩中的士子最終能摸到故園的門環,可謂不幸中之萬幸,不知有多少戰士做了異鄉之鬼,卻猶是春閨夢里人,無疑那是更大的悲哀!
追問文章中好像沒有哲理的句子哇
追答紀伯倫 我的心曾悲傷七次
第一次,當它本可進取時,卻故作謙卑;
第二次,當它在空虛時,用愛欲來填充;
第三次,在困難和容易之間,它選擇了容易;
第四次,它犯了錯,卻借由別人也會犯錯來寬慰自己;
第五次,它自由軟弱,卻把它認為是生命的堅韌;
第六次,當它鄙夷一張丑惡的嘴臉時,卻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第七次,它側身于生活的污泥中,雖不甘心,卻又畏首畏尾。
可以說這七條是人的很難治愈的痼疾。
韓愈有一篇《原毀》,寫到那時士大夫的毛病:怠且忌。
正因為懈怠,才容易空虛才容易退縮,才容易軟弱,才會妒忌別人的光彩,才會總是埋怨而不是進取。
只有行動起來才能治療惰性~!
轉載請注明出處華閱文章網 » 一些字詞一個句子一個語段一個素材一點感受摘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