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沖把槍和酒!謗蘆放在紙堆上;將那條絮被放開;先取下氈笠子,把身上雪都抖
了;把上蓋白布衫脫將下來,早有五分濕了,和氈笠放供桌上;把被扯來,蓋了半截下
身;卻把葫蘆冷酒提來慢慢地吃,就將懷中牛肉下酒。
正吃時,只聽得外面必必剝剝地爆響。
林沖跳起身來,就縫縫里看時,只見草料場里火起,刮刮雜雜的燒著。
當時林沖便拿了花槍,卻待開門來救火,只聽得外面有人說將話來,林沖就伏門邊聽
時,是三個人腳響。
直奔廟里來;用手推門,卻被石頭靠住了,再也推不開。
三人在廟檐下立地看火。
數內一個道:“這一條計好么?”一個應道:“端的虧管營,差撥,兩位用心!必到
京師,稟過太尉,都保你二位做大官。
——這番張教頭沒得推故了!”
一個道:“林沖今番直吃我們對付了!高衙內這病必然好了!”
又一個道:“張教頭那廝!三四五次托人情去說,“你的女婿沒了,”張教頭越不肯
應承,因此衙內病奔看看重了,太尉特使俺兩個央浼二位干這件事;不想而今完備了!”
又一個道:“小人直爬入墻里去,四下草堆上點了十來個火把,待走那里去!”
那一個道:“這早晚燒個八分過了。”
又聽得一個道:“便逃得性命時,燒了大軍草料場,也得個死罪!”
又一個道:“我們回城里去罷。”
一個道:“再看一看,拾得他兩塊骨頭回京,府里見太尉和衙內時,也道我們也能會
干事。”
林沖聽那三個人時,一個是差撥,一個是陸虞候,一個是富安,自思道:“天可憐見
林沖!若不是倒了草廳,我準定被這廝們燒死了!”
輕輕把石頭開,挺著花槍,左手拽開廟門,大喝一聲:“潑賊那里去!”
三個人都急要走時,驚得呆了,正走不動,林沖舉手,察的一槍,先搠倒差撥。
陸虞候叫聲“饒命,”嚇的慌了,手腳走不動。
那富安走不到十來步,被林沖趕上,后心只一槍,又搠倒了。
翻身回來,陸虞候卻才行得三四步,林沖喝聲道:“好賊!你待那里去!”
劈胸只一提,丟翻在雪地上,把槍搠在地里,用腳踏住胸膊,身邊取出那口刀來,便
去陸謙臉上擱著,喝道:“潑賊!我自來又和你無甚么冤仇,你如何這等害我!正是“殺
人可恕,情理難容!””陸虞候告道:“不干小人事;太尉差遣,不敢不來。”
林沖罵道:“奸賊!我與你自幼相交,今日倒來害我!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刀!”
把陸謙上身衣扯開,把尖刀向心窩里只一剜,七竅迸出血來,將心肝提在手里,回頭
看時,差撥正爬將起來要走。
林沖按住,喝道:“你這廝原來也恁的歹,且吃我一刀!”
又早把頭割下來,挑在槍上。
必來把富安,陸謙,頭都割下來,把尖刀插了,將三個人頭發結做一處,提入廟里
來,都擺在山神面前供桌上。
再穿了白布衫,系了搭膊,把氈笠子帶上,將葫蘆里冷酒都吃盡了。
被與葫蘆都丟了不要,提了槍,便出廟門投東去。
武松讀了印信榜文,方知端的有虎;欲待轉身再回酒店里來,尋思道:“我回
去時須吃他恥笑不是好漢,難以轉去。”存想了一回,說道:“怕甚麼鳥!且只顧
上去看怎地!”
武松正走,看看酒涌上來,便把氈笠兒掀在脊梁上,將哨棒綰在肋下,一步步
上那岡子來;回頭看這日色時,漸漸地墜下去了。
此時正是十月間天氣,日短夜長,
容易得晚。
武松自言自說道:“那得甚麼大蟲!人自怕了,不敢上山。”
武松走了一直,酒力發作,焦熱起來,一只手提哨棒,一只手把胸膛前袒開,
踉踉蹌蹌,直奔過亂樹林來;見一塊光撻撻大青石,把那哨棒倚在一邊,放翻身體,
卻待要睡,只見發起一陣狂風。
那一陣風過了,只聽得亂樹背后撲地一聲響,跳出
一只吊睛白額大蟲來。
武松見了,叫聲“阿呀”,從青石上翻將下來,便拿那條哨
棒在手里,閃在青石邊。
那大蟲又餓,又渴,把兩只爪在地上略按一按,和身望上
一撲,從半空里攛將下來。
武松被那一驚,酒都作冷汗出了。
說時遲,那時快;武松見大蟲撲來,只一閃,閃在大蟲背后。
那大蟲背后看人
最難,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掀將起來。
武松只一閃,閃在一邊。
大蟲
見掀他不著,吼一聲,卻似半天里起個霹靂,振得那山岡也動,把這鐵棒也似虎尾
倒豎起來只一剪。
武松卻又閃在一邊。
原來那大蟲拿人只是一撲,一掀,一剪;三
般捉不著時,氣性先自沒了一半。
那大蟲又剪不著,再吼了一聲,一兜兜將回來。
武松見那大蟲復翻身回來,雙手輪起哨棒,盡平生氣力,只一棒,從半空劈將
下來。
只聽得一聲響,簌簌地,將那樹連枝帶葉劈臉打將下來。
定睛看時,一棒劈
不著大蟲,原來打急了,正打在枯樹上,把那條哨棒折做兩截,只拿得一半在手里。
那大蟲咆哮,性發起來,翻身又只一撲撲將來。
武松又只一跳,卻退了十步遠。
那
大蟲恰好把兩只前爪搭在武松面前。
武松將半截棒丟在一邊,兩只手就勢把大蟲頂
花皮胳嗒地揪住,一按按將下來。
那只大蟲急要掙扎,被武松盡力氣捺定,那里肯
放半點兒松寬。
武松把只腳望大蟲面門上、眼睛里只顧亂踢。
那大蟲咆哮起來,把身底下爬起
兩堆黃泥做了一個土坑。
武松把大蟲嘴直按下黃泥坑里去。
那大蟲吃武松奈何得沒
了些氣力。
武松把左手緊緊地揪住頂花皮,偷出右手來,提起鐵錘般大小拳頭,盡
平生之力只顧打。
打到五七十拳,那大蟲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鮮
血來,更動彈不得,只剩口里兀自氣喘。
武松放了手來,松樹邊尋那打折的哨棒,拿在手里;只怕大蟲不死,把棒橛又
打了一回。
眼見氣都沒了,方才丟了棒,尋思道:“我就地拖得這死大蟲下岡子去?……”
就血泊里雙手來提時,那里提得動。
原來使盡了氣力,手腳都蘇軟了
魯提轄道:“鄭屠的錢,灑家自還他,你放了老兒還鄉去!”
那店小二那里肯放。
魯達大怒,開五指,去那小二臉上只一掌,打得那店小二口中吐血;再復一拳,
打落兩個當門牙齒。
小二爬將起來,一道煙跑向店里去躲了。
店主人那里敢出來攔他。
金老父女兩個忙忙離了店中,出城自去尋昨日覓下的車兒去了。
且說魯達尋思,恐怕店小二趕去攔截他,且向店里掇條凳子坐了兩個時辰,約
莫金公去得遠了,方才起身,逕到狀元橋來。
且說鄭屠開著間門面,兩副肉案,懸掛著三五片豬肉。
鄭屠正在門前柜身內坐定,看那十來個刀手賣肉。
魯達走到門前,叫聲“鄭屠。”
鄭屠看時,見是魯提轄,慌忙出柜身來唱喏,道:“提轄恕罪。”
--便叫副手掇條凳子來。
--“提轄請坐。”
魯達坐下,道:“奉著經略相公鈞旨∶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見半點肥
的在上面。”
鄭屠道:“使得,你們快選懊的切十斤去。”
魯提轄道:“不要那等腌廝們動手你自與我切。”
鄭屠道:“說得是小人自切便了。”
自去肉案上揀了十斤精肉,細細切做臊子。
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頭,正來鄭屠家報說金老之事,卻見魯提轄坐在肉案門邊,
不敢攏來,只得遠遠的立住,在房檐下望。
這鄭屠整整自切了半個時辰,用荷葉包了,道:“提轄,教人送去?”
魯達道:“送甚么!且住!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見些精的在上面,--也
要切做臊子。”
鄭屠道:“卻才精的,怕府里要裹餛飩;肥的臊子何用?”
魯達睜著眼,道:“相公鈞旨分付灑家,誰敢問他?”
鄭屠道:“是合用的東西,小人切便了。”
又選了十斤實膘的肥肉也細細的切做臊子,把荷葉包了。
整弄了一早晨,卻得飯罷時候。
那店小二那里敢過來,連那正要買肉的主顧也不敢攏來。
鄭屠道:“著人與提轄拿了,送將府里去?”
魯達道:“再要十斤寸金軟骨,也要細細地剁做臊子,不要見些肉在上面。”
鄭屠笑道:“卻不是特地來消遺我!”
魯達聽得,跳起身來,拿著那兩包臊子在手,睜著眼,看著鄭屠,道:“灑家
特地要消遺你!”把兩包臊子劈面打將去,卻似下了一陣的“肉雨。”鄭屠大怒,
兩條忿氣從腳底下直沖到頂門;心頭那一把無明業火焰騰騰的按納不住;從肉案上
搶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將下來。
魯提轄早拔步在當街上。
眾鄰舍并十來個火家,那個敢向前來勸;兩邊過路的人都立住了腳;和那店小
二也驚得呆了。
鄭屠右手拿刀,左手便來要揪魯達;被這魯提轄就勢按住左手,趕將入去,望
小腹上只一腳,騰地倒在當街上。
魯達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著醋缽兒大小拳頭,看著這鄭屠道:“灑家始投
老種經略相公,做到關西五路廉訪使,也不枉了叫做”鄭關西!”
你是個賣肉的操刀屠戶,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鄭關西!”
你如何強騙了金翠蓮?”
撲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鮮血迸流,鼻子歪在半邊,卻便似開了個油
鋪∶咸的,酸的,辣的,一發都滾出來。
鄭屠掙不起來,那把尖刀也丟在一邊,口里只叫:“打得好!”
魯達罵道:“直娘賊!憊敢應口!”
提起拳頭來就眼眶際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縫裂,烏珠迸出,也似開了個彩帛
鋪的∶紅的,黑的,紫的,都綻將出來。
兩邊看的人懼怕魯提轄,誰敢向前來勸?鄭屠當不過,討饒。
魯達喝道:“咄!你是個破落戶!若只和俺硬到底,灑家便饒你了!你如今對
俺討饒,灑家偏不饒你!”
又只一拳,太陽上正著,卻似做了一全堂水陸的道場∶磐兒,鈸兒,鐃兒,一
齊響。
魯達看時,只見鄭屠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氣,沒了入的氣,個動撣不得。
魯提轄假意道:“你這廝詐死,,灑家再打!”
只見面皮漸漸的變了。
魯達尋思道:“俺只指望打這廝一頓,不想三拳真個打死了他。
灑家須吃官司,
又沒人送飯,不如及早撒開。”
拔步便走,回頭指著鄭屠尸道:“你詐死!灑家和你慢慢理會!”
一頭罵,一頭大踏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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