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桃花源
夢中,他又見到了桃花源——一塊被溪水環繞的凈土,他站在桃林中,沐浴著溫暖的陽光,眼中滿是燦若煙火的桃花,空氣中彌散著醉人的花香,微風過處,桃枝輕輕搖擺,落英繽紛。
他徜徉在一片粉海之中,忽然間忘了自己,忘了父母親朋,忘了所有的一切。
清晨夢醒,淚沾濕了枕頭。
淚眼朦朧中,他決定要去尋找桃花源。
放棄了原來平靜富足的生活,帶著好不容易鼓起的決心和朋友的祝福,他出發了。
當他七拐八繞,碰了無數次壁,終于找到了傳說中通向桃花源的大路時,不由傻了眼。
一條不寬的路上密密麻麻擠滿了人。
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最使他感到驚奇的是其中一位老者,他須發皆白,滿臉的皺紋,顫顫巍巍地夾在擁擠的人群中,和其他的人一起努力前進著,口中還不時大喊著:“桃花源就在不遠處,加油,大家努力啊!”他無從知曉老者是在鼓勵自己還是鼓勵別人,他只知道既然走到了這里,便不能再回頭了。
路上會有斗爭,這是他早就想到了,但慘烈到如此的程度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數不清的人倒在路上,又有數不清的人踩著別人的尸體向前涌著。
路隔不遠就會有一個岔口,有人從岔口擠進來,也有人被擠出去。
他一次次地被別人推到,又一次次艱難的爬起來,支持他的,只有遠方那片美麗的桃花源。
可是它到底在哪里呢?
漸漸地,他開始學會躲開無聲無息地伸向他背后的手。
再后來,他開始明白,要想前進,要想走的更遠,就要伸出手,推到阻在前面的人。
他依然清晰地記得第一次推到別人的情景,他顫抖著伸出手,手碰到那人的瞬間他看到了一張猙獰的面孔,那一刻第一個沖到他嘴邊的詞是“對不起”,轉念間他知道這條路上沒有人會說“對不起”,與此同時,又有一雙手抵住了他的后背。
“我沒有退路,”他閉上眼,對自己說:“為了桃花源。”手上一加,“轟”的一聲,前面的人倒下了。
正因為路途是艱辛的,所以勝利的來臨才更加讓人興奮吧。
在看到桃花源的剎那他哭了。
他扭曲的面孔向著蒼天,手重重地擂著胸口,胸腔中發出一聲長嘯,劃過長空,震撼蒼穹。
桃花源的生活是愜意的。
春日的午后,藍的讓人心醉的天空中浮著幾絲白云,他躺在屬于他的小屋前的竹椅上打著瞌睡,頭頂上是燦爛的陽光,把他曬的暖洋洋的。
不遠處,桃樹上花兒開得荼靡,空氣中飄著甜膩膩的花香,再遠處的田野里,金燦燦的油菜花也正在怒放著,風一吹,翻起一層層黃色的波浪。
他伸了個懶腰,摸起木幾上的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甘冽的泉水泡出來的香片。
“這就是桃花源,我夢想中的天堂。”他振臂高呼,驚起雀兒幾只。
忽然,一只蒼蠅從他眼前飛過,停在他的手背上,一片好心情登時去了大半。
他皺皺眉頭,肚子“咕咕”響了一陣,接著有臭臭的氣體從他體內排出,沖進了他的鼻子里。
“哎——”他長嘆一聲,低下了頭。
這是他來桃花源之前沒有想到的,他一直以為這里沒有斗爭,沒有污染,沒有欺騙,沒有骯臟。
等到他生活在這片凈土樂園之后,他才知道,這里也有蚊蠅蟲鼠;這里的人吃喝之后也會拉撒,生老之后依然會病死;冬日難得的艷陽在盛夏同樣讓人惱火。
他站起來,向村頭走去。
那扇村口的竹門還屹立在那里,曾幾何時,它在他心中是那樣的壯麗巍峨,現在他才發現它原來是如此的破敗矮小。
透過竹門上的縫隙,他又看到了那條路,和路上閃動的人影。
路好像并沒有在這里停止,它拐了個彎,又延伸出去,向著未知的遠方。
他突然不敢再多看,背過身,倚在竹門上,竹門發出一陣呻吟。
冥冥中有人在說著:“也許桃花源還在遠方?或者桃花源只在我們的夢里?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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