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閱文章網古城 魯迅
你以為那邊是一片平地么？不是的。
其實是一座沙山，沙山，沙山里面是一座古城。
這古城里，一直從前住著三個人。
古城不很大，卻很高。
只有一扇門，門是一個閘。
青鉛色的濃霧，卷著黃沙，波濤一般的走。
少年說，“沙來了。
活不成了。
孩子快逃罷。”
老頭子說，“胡說，沒有的事。”
這樣的過了三年和十二個月另八天。
少年說，“沙積高了，活不成了。
孩子快逃罷。”
老頭子說，“胡說，沒有的事。”
少年想開閘，可是重了。
因為上面積了許多沙了。
少年拼了死命，終于舉起閘，用手腳都支著，但總不到二尺高。
少年擠那孩子出去說，“快走罷！”
老頭子拖那孩子回來說，“沒有的事！”
少年說，“快走罷！這不是理論，已經是事實了！”
青鉛色的濃霧，卷著黃沙，波濤一般的走。
以后的事，我也不知道了。
你要知道，可以掘開沙山，看看古城。
閘門下許有一個死尸。
閘門里是兩個還是一個？
（原載于1919年8月19、20日《國民公報》“新文藝”欄，總題為《自言自語》，署名“神飛”）
三弦 沈尹默
中午時候，火一樣的太陽，沒有去遮擋，讓他直曬著長街上。
靜悄悄少人行路；只有悠悠風來，吹動路旁楊樹。
誰家破大門里，半院子綠茸茸細草，都浮著閃閃的金光。
旁邊有段低低土墻，擋住了個彈三弦的人，卻不能隔斷拿三弦鼓蕩的聲浪。
門外坐著一個穿破衣裳的老年人，雙手抱著頭，他不聲響。
（選自1918年《新青年》第5卷第2號）
老牛 劉半農
秧田岸上，有一只老牛戽水，一連戽了多天。
酷熱的太陽，直射在它的背上。
淋淋的汗，把它滿身的毛，浸成氈似的一片。
他雖然極疲乏，卻還不肯休息。
樹蔭里坐著一只小狗，很涼快，很清閑，搖著它的小耳朵，用清脆的聲音向老牛說：“笨蛋！你天天繞著圈子亂走，何嘗向前一步？不要說你走得吃力我看也厭了！”牛說：“我不管得我自己能不能向前，也不管得你看厭不看厭，只要我車下的水，平穩流動，浸潤著我一片可愛的秧田。”狗說：“到秧田成熟了，你早就跑死！”牛說：“這件事，我從來沒有功夫想到……。”
（選自1918年《新青年》第5卷第2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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