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5日對大多數人是個普通的日子,對我卻是一個難以忘記的日子。
去年這個日子,在龍華送別我的高中語文老師劉光先。
1987年,我有幸在寶山區淞浦中學遇見他,那是一所普通中學,竟有這樣好的老師。
畢業于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自己唱念做打樣樣俱佳,指導學生聽說讀寫全面發展。
一直記得他高高瘦瘦,笑起來很和善的樣子,一直記得他要求我們寫的第一篇作文,叫《心目中的語文老師》,一直記得他在教室里朗誦朱自清的散文《匆匆》,“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桃花謝了,有再開的時候。
但是,聰明的,你告訴我,我們的日子為什么一去不復返呢?”我的每篇作文,他幾乎都拿到班級里朗讀,他對我的寵愛是我那屆同學中公開的秘密。
畢業后也就寄過兩封信和一張賀卡。
然后就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直到有一天在報紙上寫了一篇文章《留紅與空白》,我的高中數學老師姜振榮打來電話,說他和劉老師都看到了我的名字。
記憶的閘門一下子打開,時光仿佛回到高二,共青森林公園春游,我和同學劃船,大概姿勢實在笨拙可愛,坐在樹下的劉老師和姜老師哈哈大笑起來,等我熟悉木槳,動作不再特別笨拙,扭過頭,其實已經離岸很遠,感覺上兩位老師仍然在注視著。
時光如同流水般過去,我始終在他們的視線里。
那時兩位老師已經退休,在一家民辦學校里發揮余熱。
姜老師還告訴我,劉老師的女兒也已經工作了,就在發我文章的那家報社里,他還讓我主動和劉老師聯系,順便也可以和劉老師的女兒多聯絡聯絡。
對于她,我還是很有印象的。
比我低兩屆,當時我在高中部,她在初中部,有一副甜美的好嗓子,擔任學校廣播站的主持,寫得一手好文章,在一個規格很高的作文競賽中獲獎,寫的就是她的爸爸我的老師,寫她的爸爸我的老師如何關愛學生如何疏忽女兒。
當年的我竟有些不以為然,愛學生并不影響愛女兒,夸張了吧。
當時想著反正有的是機會,并沒有急著去劉老師家。
誰知道他搬家了,和我的物理距離越來越遠,誰知道他后來得了帕金森綜合征,我在電話里聽到那判若兩人的聲音,那不是我記憶中清醇的男中音,忍不住,伏案哭起來。
等我和同學們來到劉老師的家中,和他再次見面,望著那個站立費勁,臉頰凹陷的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我很想上前擁抱他,想想夸張了吧。
于是很淑女地坐在他的身邊,吃著他囑咐師母買的糖果點心,我發現基本上聽不懂他講的話,師母做翻譯,劉老師說我們都是小孩,愛吃糖。
師母做的菜非常好吃,既有本幫家常菜,也有改良川菜。
我問劉老師,女兒現在除了做編輯,自己寫嗎?劉老師說寫的,他側著頭想女兒的筆名,努力地想,最終沒能想起。
師母一直熱情地問長問短,問到我的年齡,口齒不清楚的劉老師搶在我前面回答,我一下子想起劉老師女兒初中時的獲獎作文,實在忍不住,眼淚涌上來。
師母關切地問,我只有順勢拿著紙巾擦擦,笑著說吃不慣辣,眼淚鼻涕都出來了。
在龍華,如夢游般,始終不能相信那棺木里已經小小的干癟的身形是劉老師,盡管接到師母電話,一直跟自己說不要哭,最終無法忍住,和劉老師的女兒抱頭慟哭,讓眼淚奔放地流淌。
這回我吃到的是生活中的后悔藥,火辣辣的。
閑逛書店,看見孫犁的書,想起劉老師說自己買過的第一本小說《風云初記》。
原來我記得這么多,原來我忘了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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