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薄薄的散文,我一路讀來,掩卷時已是三年。
那還是03年的冬天,與朋友相約在一個咖啡屋小聚。
按照舊日的習慣,我約提前一刻鐘的樣子到了約定的地點。
閑著無事,記得來時從車上看到街角有一家門面不大的書店,遂信步走入,打發無聊的等待。
我買書,一看作者、二看內容、三看裝幀。
穿行于書架前后,隨意的目光掃來掃去,終落在一套三聯新版的董橋散文自選集上。
書共三冊,二厚一薄,封面淡雅質樸,排文清爽錯落,可見頗是費過一番心思。
匆匆之故,加之那時對董橋尚不熟悉,只買下薄薄一冊,書名《從前》。
我看書雖雜,但對近現代諸位名家的作品卻極少涉及。
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抵觸情緒,寧可一頭扎入故紙堆中,去看那些已是化為灰燼、不可追憶的絲絲縷縷。
但凡是和"史"字掛鉤的都收羅起來,試圖從過去種種中找出個前因后果。
現在想來,有些可笑,多半是因為入世未深,不想平白給自己一個"甘認淺薄"的機會吧。
于是將一簾"崇古"的清高掛在面前,遮住其后的蒼白。
董橋先生的文字,算得上清末民初那份遺老遺少的味道。
文中人物不分男女老少、中外港臺,都是一幅十足的老派作風。
或擅詩詞文章,或通字畫古玩,至不濟也把玩幾件收藏。
前人有言,說好文如珠玉,遠可觀賞,近可把玩。
在我看來,先生的文字就如古寺佛前,銹跡斑斕的銅爐中那一線香,煙跡飄渺于有無間,空靈中又透著滄桑。
落下的灰層層堆疊,將過去留在那輕灰的空隙中,一口氣卻又可把它吹去。
書中最喜歡的是那篇《寥寂》,這一段實在精彩:"我們在人生的荒村僻鄉里偶然相見,仿佛野寺古廟中避雨邂逅,關懷前路崎嶇,閑話油鹽家常,悠忽雨停雞鳴,一聲珍重,分手分道,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會在蒼老的古槐樹下相逢話舊。
可是流年似水,滄桑如夢,靜夜燈下追憶往事,他們跫然的足音永遠近在咫尺,幾乎輕輕喊一聲,那人就會提著一壺龍井,推開半扇竹門,閑步進來細數別后的風塵。
" 看完最后一頁,掩卷合目,竟有人面桃花之感。
不知有幾分是書中的如塵往事,又有幾分是自己的似水流年。
書名從前,就讓我們從前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