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死癥
他的心很脆弱,曾有人說他的心是高原,總是處于缺氧的狀態。
所以他不能有愛情,一旦愛上某個心儀的女子,恐怕就會死。
有個江湖郎中說他得了愛死癥,也就是說愛上某女子就會死掉的病癥。
可是他不知道,就像有些時候我們都是一顆棋子,知道棋子走向的人就是下棋的和那旁觀的。
他,也只是一顆棋子,被關在棋籠里過活,雖然這個籠子是那般地精致。
但愛情要來的時候,沒有人可以拒絕,如同沒有人可以拒絕死神的拜訪。
其實,愛與死何嘗不是一體的呢?
一旦愛過,朝夕可死。
他卻不知道什么是愛,什么是死?
那么他活著是為了什么呢?其實什么都不為的,只是一種無聊的存在罷了。
當然你可以說他是為了看看陽光,聽聽風吟,但個人的體悟總是無法去真切揣摩的。
故事總要開始的,緣分這奇怪的精靈會在不經意間飄落下來。
在某個黃昏,疏林拖住了最后一抹斜陽。
他遇見了一個陌生的女子,紫色的衣,紫色的姿勢猶如敦煌壁畫上的飛天。
愛情其實就只因這么一瞬的對望,而成為永恒的回憶。
他愛上了那個不知名的女子,在某一剎那,他的心臟跳得如同戰場上的鼓點聲。
可是后來,他就什么也看不見了,因為他暈了過去。
從此,他患上了愛死癥。
他的家人對他的保護措施也就更加地嚴格了,他的生命在這一刻已經不再屬于他了。
也許他只剩下那段回憶,短暫而又羞于啟齒的愛。
當然那只是對于他一個人而言的,那個女子也許毫不知曉。
愛,往往是一種精神的憔悴。
他就像是經年的屏風,受不住蠹魚的捉弄。
凹陷的雙眸沒有一絲星光的閃躍。
只有那回憶一遍又一遍地過濾著始終依然的顫栗。
或許他可以對著這一隅孤寂的天空喊出:我愛過了!我活過了!請讓我死吧!
不能相守的愛,恰似無法纏扭在一起的燈芯,黯滅是一種必然。
又是某個黃昏,秋風已冷,歸鴻已渺,人世的煙火也不見了熱鬧。
他也躺在大地溫暖的懷里,睡得很熟,很熟。
有些人總是會為了那一瞥的溫柔而甘愿沉墜,他也是。
如果他知道那個女子是小偷,或者是妓女,那么他又會如何去想,去接受呢?
可是故事里有些時候沒有如果,只有一個中斷。
他死了,那個女子也成了故事以外的人。
唯一成為真實事件的就是他的死因,也就是被人稱之為愛死癥的一種疾病。
這時候,你問問自己是否已經患上這樣要命的病,是否依然甘愿為著那一低頭地溫柔而沉墜如他?
東海廟
大年初一,家里總要去東海廟里燒香拜佛,祈求這一年風調雨順,家人安康。
我于佛也頗多信賴,自然是要去問問此生的。
那天雨霧薄涼,進了廟才有些暖和起來。
只見人頭攢動,甚是熱鬧。
廟祝更是忙得不可開交,也顧不得跟我打招呼了。
中堂里頭巨燭長香燃了起來,煙云四處奔流,梵音隱約煙云中。
無論男女老幼,都是合什膜拜,祈求的都是各式各樣地福報吧。
細雨迷離,微風穿梭。
人來了一撥,又走了一撥,香火旺盛,獻品滿桌,一天的熱鬧抵消了一年的冷清。
我跟著父母一處一處的點香膜拜,合什依舊,只是合什的人已不是當年的童子了。
跪在蒲團上搖著簽桶,卜問這一年的運勢如何,竟得了個劉備入吳,看來時機仍是未到了。
世事紛繁雜擾,讓人覺得不得安寧。
可一旦得了安寧,又思量著喧騰起來。
想起慧能和尚的一偈: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參破,參破,紅塵種種由心造,一念成空萬事空。
此善哉,彼亦善哉耶?
蝴蝶
蝴蝶,在蘆葦的須上,構設一道風景。
網兜卻成了它的衣裳。
標本并不是什么可怕的東西,有人說那是一種藝術。
在我看來,展覽尸骸只是一種殘忍,不具有任何的美感。
自然的生死,才是最美麗的事情。
我寧愿蝴蝶死在爛泥里,也不愿它成為展覽品!
“不自由,毋寧死!”
這,適合于任何生命的宣言!
灰色冥想
一個沉悶的午后,咿呀碎碎的念詞,都是考試的音符。
彼此都是蠶,吞食著一片片書頁如桑葉,吐出墨色的絲,結成蛹,期望著飛舞。
灰色的天空下,連飛鳥都無力去飛舞,何況這些只是做夢的人。
生命近乎在一種空白的狀態里,忍受沒有色彩的煎熬。
我手里捏著已皺得不成樣子的考試資料,一個人在路上狂舞著一個人的寂寞。
嘴里偶爾蹦出來的詞就是我的節拍,路過的人在我眼里只是一個飄忽的影,他們與我無關。
因為隱秘,所以每個人都深藏了自己,所以我們都是木乃伊,我們害怕剝開了那層白色的紗布,就只剩下委地的塵埃了。
我依舊狂舞著,手在天空上比劃著愛人的名字。
即使在這樣地時候,我也可以為自己加油,而不是去云端選取自己的墓地。
有人問我:流星是否會劃過天際?
其實我無法回答,世人眼里的流星早已是有著金色尾巴的寵物,而我所期望的流星在孩子的眼里。
因為只有孩子的眼里才有著最純粹的黑夜,才有適合流星飛翔的空間,才有那最完美的一瞬間的弧線。
也只有那里還存在著一個久遠而有寥廓的天際,還可以讓我有所期盼。
凋零的梧桐,站在那里,就是一塊無名的墓碑。
下面看書的人,豈非就是守墓的人?
都是一樣地落單,一樣地寂寞,一樣地無言。
只有在一剎那的對望里,彼此還殘留著笑意,卻發現眼睛里早已沒有了風景。
人生的意義就這樣地虛耗下去,跑的人忘了停,停的人忘了跑。
在跑與停之間,還有怎樣地中介狀態是可以讓人生不至于過于疲累的呢?
那幸許就是散步的人生,沒有跑,也沒有停,只是一種閑庭散步的心情,只是一種不拘執的情懷吧。
我坐在那里,成了一塊思想的木頭,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開始腐爛了,只是連自己都難以察覺這樣微漸的腐爛罷了。
你說那些多年不洗澡的圣徒身上散發出來的是臭味呢,還是香味?
身子有時候是可以幾十年不洗也無甚緊要,但這心靈卻一刻也不能不洗。
你知道世人的玫瑰為什么這么香嗎?
那是因為它是以銅臭作為肥料的。
人世的風景,支離破碎了。
在這破碎的風景里,為何還有一雙眼睛在拼湊著他的藍圖呢,難道他要拼出一些藍天白云不成?
要知道,這天只能是灰色的了。
這皮囊且在棋局里待著,這靈魂卻要早點飛出這片污濁的空氣,尋找一種顫栗的寒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