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靈魂穿著一雙草鞋
永遠不可能習慣燈紅酒綠的生活,因為我的靈魂穿著一雙草鞋。
即使行走在鋼筋水泥的城市縫隙,我風塵仆仆的靈魂依就把樸素與自然視若至上的法則。
于是我像這個時代任何一位碩果僅存的詩人那樣,歌頌土地、陽光、雨水以及所有類似的事物。
并且把在古老的風車下散步作為幸福的象征。
我告慰自己,畢竟還記得谷粒是怎樣從春播秋收中兌現的,把這些金黃的字眼托付在掌心,就能夠判斷出生活中可以承受或無法承受的重與輕----這注定了我不至于背叛隱現在布景中的農業,勇敢地以農業的兒子自居,而有別于周圍紳士們的蒼白虛弱。
我完全有資格教導他們到戶外去接受鍛煉;讓勞碌的靈魂溜達溜達吧。
哪怕在噴香的麥草垛上打一個滾,醒來之后便會發覺自己強壯了許多……
其實整個人類都是農業的兒子,人類的精神需要一片重溫的家國:籬笆、鋸轉、銹跡斑駁的農具,男耕女織的畫面,都會伴隨裊裊的炊煙,幫助我們意識到勤勞、善良、堅毅之類的品質。
滄海桑田,我們的心靈荒蕪了多久?“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曠古的牧歌如同強弩之未。
人們喝自來水長大,在水泥地上行動,靠化妝品挽留青春,不知不覺就失落了自己原始的根。
他們不相信花朵比香水更重要,糧食才是金錢的上帝。
紅塵滾滾,然而我的靈魂與眾不同,我的靈魂穿著一雙草鞋,時常選擇夜深人靜逃離這座布滿齒輪的城市,到遠處的山野尋覓昔日的空巢。
那里有小橋流水、鳥語花香,那里有祖祖輩輩刀耕火種的痕跡,沒有握過最粗糙的勞動工具的手,沒資格真正地和嚴峻的生活比腕力。
蘇童的一篇小說我記憶猶新,名字叫做《飛越我的楓楊樹故鄉》。
很多次了,我寄希望于這種靈魂的回歸,兩袖清風,卻鳥一樣無牽掛地橫渡千里之外的山山水水。
熟捻的村落星羅棋布,陌上桑的蓬勃綠意令我臆想出羅敷的歡顏,青山不老,綠水長流,一切都如同逼真的傳說生生不息。
而遠方城市里的世俗塵囂,簡直可以當作風吹過耳來看待。
飛越我的楓楊樹故鄉,類似于李白的《夢游天姥吟留別》,那種“腳著謝公展,身登青云梯”隨即“一夜飛渡鏡湖月”的浪漫瀟灑,恰是羈絆重重的靈魂所朝思暮念的。
其實很簡單,超凡脫俗、以免給自己的翅膀增添過重的負擔---就能達到逍遙的境界。
靈魂需要一雙合腳的鞋子,它隨時愿意以浮名虛譽作為交換。
這樣即使跋山涉水、風雨兼程,它也無怨無悔。
于是每當送走一個喧囂的白晝,我就有傾聽一段小夜曲的愿望,清貧而易于滿足的愿望。
月光如水,空谷來風,給負重的心提供了沉思冥想的間歇----那一瞬間我常常走神,像茶葉經歷了浸泡而舒展開來。
我把那短促的空白比喻作“靈魂停電了”,高速運轉的電梯摹然滯留在空中,而有所頓悟。
頭腦里什么都沒想,又仿佛飛越了千山萬水。
一閃即逝----靈魂又返回自身,一切又恢復了正常的節奏,但誰也無法否認瞬息的恍惚、瞬息的忘我----所給予全身心的滋潤。
我難忘美國鄉村音樂《帶我回家的路》,我相信這正是流離失所的靈魂的請求。
穿一雙簡便的草鞋,輕盈飄忽的靈魂就能乘風而去,遵循熟悉的舊路回返一燈如豆的溫柔之鄉----萬籟俱寂。
你幾乎能聆聽到它匆促中空中的足音,靈魂的足音。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羅大佑的《鹿港小鎮》,堪以證明鄉愁之戀蓬亂如草的原因:“假如你先生回到鹿港小鎮,你一定要告訴我的愛人……臺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鄉沒有霓虹燈!”困惑于都市繁華的靈魂在尋找出路,因為霓虹燈并不能代表真正的光明,也無法給予真正的慰藉。
[洪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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