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病了
我想我大約是生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
自從幾個月前那個夜里,與我同居一室的那只耗子反目咬傷了我的手指,我便惶惶終日不知所以。
每當夜靜更是如臨大敵,輾轉反覆。
不敢作鼾,不敢熟寐。
我曾經見過這位“仁兄”的,它身長體健,老練沉穩,一雙豆眼炯炯有神。
它從床下踱出,引頸與俺對視,我面若止水,心如鼓敲,良久才被駭得驚訝了一聲。
那廝便轉身隱于一拐角處,忽而又探出尖吻朝我嗅了一嗅,回眸之間頗有不屑之意。
雖受此驚嚇,卻慶幸窺得此“仁兄”出入之所。
一有空閑,就使出渾身解數,或雙膝駐地,或四肢匍匐,五官擺平瞠滿雙目以細細窺之。
一旦發現可疑之縫隙、詭秘之洞穴,當即以木片楔之,以磚石砌之。
我想,這大約可以熟睡無妨了。
是夜,一陣嘎嘎叭叭地聲音把我驚醒,側耳細聽,是那“仁兄”的尖牙在詛咒,其聲響充滿仇恨和挑釁。
我不禁有些怒火中燒。
“老鼠!”一聲斷喝,四壁頓時被震得叮當作響。
許久,耳中依然余音裊裊,其中分明有一種難言的無奈與痛苦,且幾近哀求了。
等我昏昏噩噩地從床上爬起,一天也過得差不多了。
我坐在軟軟的沙發上發呆,腦瓜里閃爍一些光怪陸離的景象,恍恍惚惚如夢周莊。
我不去梳洗,不去疊被,不同家人講話。
飯碗送到手上,也不理會。
飯食被筷子送到嘴里,嚼來嚼去品不出滋味。
我便皺皺眉毛,撇撇嘴巴,把碗里的飯伸手扣在桌上,又把嘴里的菜和著口水唾在地上。
我心里很得意,想象他們下面該會怎樣地紅著臉來罵我,瞪著眼來踹我。
但是我失望了。
雖然我對自己的這些行為感到隱隱地羞恥,可是他們仍然保持著臉上的笑容,態度有如早春的太陽一般燦爛與溫和。
他們一定是看出我的病已深入膏肓,去日已近矣。
我這么猜想,心里就泛起隱隱地恨意。
傍晚的時候,我開始有些尷尬。
我想開口說說話兒,可一時又想不起要說點什么好,看他們在我面前走來往去很忙碌的樣子,我越發有些窘迫。
正盤算著我要同他們說些什么,窗外卻傳來一陣耗子藥的叫賣聲。
我有如五雷轟頂,猛然記起來了。
怪不得那“仁兄”如此痛恨于我,不但咬傷了我的手指,還時常趁我熟睡之際跳在床上踐踏我瘦弱的身子,全是因為我曾經投過鼠藥的呀。
被藥倒的那兩只小東西,長得模樣兒我記得很清楚,的確與之有些仿佛之處,或者是那“仁兄”的妻兒老小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