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橋一方
夜闌人靜時,寂寂無人處,總有一個聲音在低語:橋是什么?它僅僅是一條放大的板凳嗎?我知道這是不安分的心靈在叩問,是愛幻想的大腦在高速旋轉。
在這個多元的世界里,萬物皆相似,在思索了半天后,潺潺的心靈之水送來了答案:水也是橋。
水是思鄉之橋,美麗的昭君出嫁時,陪嫁的除了金銀珠寶外,最不可缺的就是那香溪溪水,是那條長溪給了她落雁的容貌和如水的柔情與堅毅。
幾次伴著月夜環佩空歸,對著遠方暗自落淚,遠嫁的姑姑再也不能隨侍女一起到溪邊浣紗,梳洗那如云的長發,“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塞外沒有親似骨肉的香溪和親如伙伴的侍女,她對著那瓶溪水暗自神傷,在溪水架成的思鄉之橋上失神、落淚。
水是友情之橋,那潭深千尺的桃花潭水依舊如故嗎?李白與汪倫的友情隨之沉積至今,忘不了那仍依惜別的友人深情的目光和一份僅存心底而無法用語言表達的默契,還有什么不快嗎?舉杯與朋友暢飲,對影成三人獨酌,讓人神傷,遠在天涯斷腸人的自飲讓人心碎,這友情之橋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成為現實。
即使遠隔千山萬水,也有人為你祝福、祈禱,潭水依然如故,友情越積越深,一葉素箋為你寄去相思,一封飛鴻讓我們永記潭水般深厚的友情。
水是愛情之橋,前生前世黛玉欠下寶玉那幾滴瓊漿化成他們今世的姻緣之橋,演繹一個動人的愛情故事,正是這座橋造就了情侶情緣,讓他們如水繞山、山護水般纏綿,藐視著世俗的眼光,走出天國的迷夢,到地獄里尋找自己的真家,他們不愛那南面的金山,西面的銀山,東面的銅山,卻偏愛北面的那座孤冷的北山,情愿用一生卻廝守它的清冷與孤寂。
佇立在這條我們似懂非懂,朦朦朧朧的橋上,感覺它好像一部長長的、牽動心弦的史書,讓我思索至深,感悟至深……
故鄉河上橋
一座橫跨我記憶河流的橋。
多少年來,我常常佇立橋頭,癡癡俯看滾滾河水,呆呆仰望巍巍的山峰。
草屋,田野,沙灘,水渠,岸柳,還有那朝霞中的鳴雞,暮靄里的吠犬,乘著山風翻飛的鷹隼,踏著炊煙歸欄的羊群。
繪成橋邊獨有的一幅素描,掛在心屏上,也用以裝飾我曠的腦際。
是普通的河,穿過小村與山蜂間的空地,切斷了村莊跟山蜂的聯系,彼此變得孤獨落寞。
橋也是常見的橋,橋木是父輩們從南山頂砍下來的柞或柳,兩根一對,大的一頭擔在河的中間石垛上,小的一頭落在彼此對面的岸邊。
一般的橋有四根木頭就足夠了。
小橋簡約,樸拙,亦如媽媽縫在我對襟小掛上的紐袢。
小橋就這么地縫合了小村與山峰的翹盼。
路從村前的草灘神向南山,河道掐斷了小路的進取心,對著河水嘆息著。
而小橋勇敢地趴在河水上,用自己的身軀,接通了斷里路的神經和脈管。
以他不變的姿勢,擔當起聯接職責,無怨無悔的迎來送往。
橋,三位一體。
從山頂上看,橋,是山伸向小村的兩條腿;從村里看,橋,是小村擁抱山峰的雙臂。
而擁抱山蜂,就是擁抱豐衣足食日子。
故鄉的南山,東起二層砬子、老岳府,西致墳溝、楊家坎,總面積有五千多畝。
山上林木蔥郁,奇花異草、山貨野果、飛禽走獸、應有盡有。
山坡上和山根兒,還有上千畝的肥田沃土。
如果說南山是聚寶盆,那么小橋,就是鄉親們的發財路了。
韃子香花謝了,卷蓮花開了。
山里的第一批草藥成熟了。
貝母、地龍骨、龍膽草、細辛,花枝招展等待采收。
供銷社收購站貼出收購通知后人們便陸陸續續地進山了。
我們這幫孩子也夾在大人中間,扛把小镢頭從橋上跑過去,爬上布滿藥香的山坡,獵取自然的收成。
傍晚,橋南橋北的人們,捆的捆、扎的扎,整理他們的戰果。
孩子們則尥蹶撒歡兒地跑回家領取大人們的獎賞。
我使用的第一支自來水筆就是用三斤細辛換來的,那銀亮的筆帽淡青色地筆管 ,至今還清楚的記得。
小橋還是時鐘的指針,準確地記錄著時序更替。
橋的這頭是春,那一頭就是秋了。
剛剛挑過種子的扁擔,悠忽間變成了扛莊稼的背扦子;裝過肥料的土籃,隨即盛滿了蘿卜、白菜。
在橋上魚貫而歸的還有金黃的谷穗、玲瓏的豆莢、沉甸甸的紅高粱。
它們壓彎小橋的腰肢。
小橋,托舉起豐收的喜悅。
小橋也有它的閑情逸致。
蒙蒙細雨中,約上幾位釣友線凌碧波鉤垂希望,揮灑悠然自得。
深秋時節,橋上橋下的河面上,總有人挖上幾眼魚窖,間或撿起一排魚晾子,勤勞的村民們和小橋一起撈取屬于他們的河鮮魚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