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的出口正是與大道或者說“干流”的匯合處。
站在街口望去,大道北邊是一個方形的大池塘。
池塘里的水又深又清。
微風一吹,綠水蕩漾,波光粼粼。
水面上常有鴨子和白鵝嬉戲。
池塘邊綠柳婆娑,婀娜多姿。
靠塘的西岸,是老街自然延伸出的一條小徑,它是鄉民們洗衣、洗澡等日常生活或孩子們水邊玩耍時用腳踩出來的。
小徑曲曲折折,光光亮亮,兩邊長滿了靑青草。
小草綠瑩瑩的,經常開著些各色各式的花兒。
草叢里,時常有螞蚱、老扁跳動;當然,還有青蛙和蟾蜍。
塘的北邊是一望無際的蘆葦。
夏天,碧綠的蘆葦叢中有飛的輕快、叫的特別好聽的鳥兒;秋天,潔白的蘆花盛開,很容易讓人想起晶瑩飄飛的雪花。
在幽靜的蘆葦深處,泥水里有著光腳丫使勁一踩清涼涼的、用手一抓滑溜溜的、上鍋一煎挺好吃的泥鰍。
池塘的上沿溝溝壑壑、高高低低,像河岸的小島,只住著一戶人家。
柴門,籬笆墻,低低的垂柳,——那是“紅軍”家。
它可看作是老街的門戶,也是整個村莊的瞭望哨。
“紅軍”的老爹,我們都叫他“長明”老伯,有時也喊作“明伯”。
據說他早年當過兵,是不是“紅軍”我也說不清,只知道他會些武功,年齡大了,經常在坑塘邊放羊。
大道的南面,也就是老街的左端,是一個不規則的多邊形的大坑,只是水沒有路北池塘里的深。
坑里面種滿了荷花。
圓圓的碧荷浮在水面上,葉葉相連,像一張綠色的大地毯油光發亮;其間點綴的或白或紅的荷花正如繡在地毯上的美麗圖案。
大自然中黑色的精靈——小燕子,饒有興趣地在這碧綠的荷葉織成的毯面上飛來飛去,大概是在銜泥筑巢吧。
有時候,它們飛累了,就停留在路邊架設的電線上駐足觀看。
在這坑和街之間,是一塊狹長的空地,它早被村里下雨積水沖刷得溝溝壑壑,上面經常長著些野麻和高棵或長秧的雜草。
后來,人們砍了些槐木條插上,不久就長成了一片蓊蓊郁郁的刺槐林。
每當槐花盛開的時候,一嘟嚕一串,潔白晶瑩的槐花,清香四溢,引來了無數辛勤的勞動者——蜜蜂。
在這塊空地路邊較為平坦的地方,還建有一處廁所,男的向外,女的靠里,那是專為上下學的孩子和來回的行人準備的。
空地的前面是村東大院,當時是屬于東隊里的。
“空地”一段,嚴格意義上說還不能稱為街,只能叫做路。
這村東大院才是老街左邊真正的開端。
說是大院,其實四周并無圍墻,只是靠后一綹有七八間青磚地基、土坯墻、瓦傳檐的起脊房,麥茬繕的頂蓋上落滿了柳葉。
從東向西,依次分別為保管室(倉庫)、牲口屋和村公所(集會的地方)。
靠前是一排稠密而四季常青的灌木叢。
大院東西各配有廂房。
東邊挨著坑的是機房,里面有臺黑色的渾身油膩的十二馬力的機器,是撅著屁股咬著牙用搖把狠勁搖、冬天里需要燃火加熱、打著后“咚咚咚”地冒黑煙的那種。
靠里面還有一部舊水車,南山墻下橫臥著一臺待用的水泵,水泵邊堆放著盤好的膠皮管子。
西邊鄰路的是磨房。
磨坊分為兩間,對著門壘盤石磨,在屋里東南角結有蛛網的木窗欞下是一個用于羅面的大鍋,大鍋里還放著兩根光滑的支撐面羅的木棍。
磨坊外有棵合抱粗的大柳樹,樹身開裂處的凹槽里木質已經糟透,常有螞蟻和小蟲子爬動;但飽經風霜的老柳卻依然枝繁葉茂。
白天,細碎的陽光照下來,地面上斑駁的柳影像一幅美麗的水墨畫,煞是好看;夜晚,在月光下我不止多少次地和小朋友一起在這大柳樹下摸蟬蛹,或玩一種叫做“老鷹捉小雞”又叫“殺羊羔賣羊皮”的游戲。
記得當時站在老街上,經常就能清晰地看見牛犢的拱奶和老黃牛搖動尾巴驅打蚊蠅的情景,經常就能聽到老牛的“哞——,哞——”的長鳴和驢子翻滾后“哼哈哼哈”的大叫。
麻雀不時地蹦跳著從屋檐下飛到院里的場地上覓食,聽見這響動或叫聲警覺地一“哄”而四散開來。
有的飛回到房頂上,有的飛到了柳樹枝上,有的飛過灌木叢,飛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