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青春在寂寞地歌唱
2004年秋天,我第一次遇到駱梨。
她斜梳著一條馬尾辮,嘴唇上涂著亮晶晶的唇彩,光腳穿著白色的球鞋,歷史書下面壓著安昵寶貝的小說集。
她坐在我的旁邊,我們幾乎不說話,新相識的同桌,很少會像我們這般沉默。
我試圖開口,可她始終在看小說,或者漠然地發呆。
潘曉北坐在我們后面,平頭、小眼睛,吊兒郎當的樣子。
他喜歡在我背后貼紙片,而我總是遲鈍地帶著那張紙片在校園里走來走去。
在潘曉北第N次扯我的頭發的時候,我終于痛苦地哭了起來。
是的我一直知道是他在欺負我,我習慣忍受。
可是,駱梨站了起來,轉身給了潘曉北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得整個教室都靜了下來。
我前所未有地快樂起來,我和駱梨成了最好的朋友,形影不離。
有人覺得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像個獨行俠,而我處處受到寵愛,可是這不能阻止我們成為知己。
潘曉北對我的態度收斂了許多,他幾乎不敢和駱梨說話,只是逢人便說,駱梨太猛了,眼神里卻有景仰的成分。
那年期末考試,我考了第三名,潘曉北考了全班第一,老師們都愛他,并且包容地說頑劣的小孩往往聰明。
駱梨考了倒數第三名,她并不屑于學生手冊上的成績,別人做習題的時候她往往在紙上寫一些我看不懂的句子,至少,那個時候我無法讀懂。
她寫道:這孤獨,正寂寞地歌唱。
我不了解孤獨,生活于我,光鮮而美好
2006年,我和駱梨已經不再是同桌。
她個子長得很快,像男生一樣,在初三的這一年躥到了1.70米。
她瘦瘦的,穿長長的牛仔褲,皮膚是漂亮的小麥色。
潘曉北也長高了,頭發長得遮住眼睛,變得寡言。
惟有我,仿佛停止了生長,比駱梨矮了半頭。
我和他們站在一起,就像一個低年級的小孩,張望著高年級的世界。
很多事情都在變,比如說,潘曉北和我們變成了朋友,尤其是和駱梨。
他們依然坐在很近的位置,自習課上我甚至能夠聽見從他們那邊傳來的竊竊私語。
我問駱梨:“你們都在說什么啊?”她說:“什么都沒有說,是你的幻覺。
”然后詭異地對我笑。
那年夏天的中考結果出乎老師的意料,潘曉北去了普通高中,反而是我,順利地考上了重點高中。
駱梨進了一所職高。
據說潘曉北的失利,是因為和駱梨有早戀的苗頭。
雖然早戀這個詞對中學生來說并不陌生,可是我不懂,駱梨說我傻。
潘曉北說不是那么回事,只是因為一道選擇題的失誤。
如果是選A而不是選B,那么他可能就和我一道進重點高中了。
駱梨忽然很嚴肅,她說,選擇是重要的。
可是人往往不知道哪一個選擇是正確的,每一個選擇都會打開不同的門,每一扇門內都會有不同的境遇。
我抱住駱梨說:“那么多選擇里,我們選擇彼此做朋友,便是最幸運的,我們是永遠的朋友。
”駱梨 潘曉北都笑了起來,他們并不知道我心里的怕我怕他們真的在早戀,我怕潘曉北把駱梨從我身邊帶走。
那天告別時我向左走,駱梨和潘曉北一道向右走。
在街角拐彎處,我偷看他們的背影,忽然有些憂傷。
2007年,我們見面的次數已經較少,偶爾打電話。
駱梨問,重點高中很忙吧。
我就對她發牢騷,說數學老師有多兇狠,說英語卷子永遠做不完,然后匆匆掛掉,因為還要去背政治題。
駱梨幾乎很少有機會聊到她的生活。
我又有了新的朋友,要結伴奔赴大學的新朋友。
3月某天,潘曉北忽然打來電話說:“后天下午一起給駱梨過生日吧。
”我很久沒和潘曉北聯絡,他的聲音變得很好聽。
那夜,我忽然失眠,他的聲音總是在耳旁縈繞。
原來,在分開的日子里,我悄悄地想念著他,我不愿意和他們聯絡,是怕見到駱梨帶走潘曉北。
同學說北辰路的書店進了一批復習資料,是老師推薦過的,平時很難買到。
我興沖沖地隨著他們去了。
這種事情,不知何時開始變得重要,仿佛慢了一步,就被別人搶了先機。
那天黃昏,我抱著一大摞的復習資料回家,然后想起潘曉北的電話。
是的,我們定好在這天下午給駱梨過生日。
我忘了。
我只顧著去書店,因為買書這件事很重要。
我給自己尋找各種開脫的理由,然后心安理得地原諒自己。
夏末,我坐公交車路過駱梨的學校,在一個燒烤攤上看到一個女生的身影,穿著絢爛的衣服,挑染成黃色的頭發,像極了駱梨。
旁邊坐著一個男生,正是潘曉北,額前的頭發被風拂起,露出干凈的面龐。
她似乎在抬頭的剎那看到我,我急忙低下頭,裝作沒看見的樣子。
可是在低頭的瞬間,我知道她看得出我的偽裝。
老師說,人生有很多條路,對于重點高中的我們來說,考一流大學是唯一的選擇。
因為在走入競爭激烈的社會之后,我們所擁有的才學與畢業證書將是和競爭對手抗衡的有力武器。
老師講得激情澎湃,這是每個月對學生必不可少的激勵教育。
可是老師說那些話的時候,我想到了駱梨,想到了中考后我們分別時的擁抱,想到了她那已經讓我陌生的金黃色的頭發。
很快,潘曉北的面孔又蓋過了駱梨的臉龐。
我重重地嘆了口氣。
2008年春天,我準備高考,每天沉溺在書山題海里。
駱梨和潘曉北已經變成了久遠的記憶。
我安慰自己,沒什么,可能他們也都在各自忙碌,所以大家都忘記了聯絡。
有一場英語口試要在我們學校進行,全市幾所中學的應試學生都來了。
我穿過操場的時候,有人喊我的名字。
是潘曉北,他似乎又長高了,也成熟了很多。
我們站在一棵開花的桃樹下說話,我開始懷疑,我們是否只是3年沒有見面。
他沒有追究那年我沒有赴約的事情,我心里惴惴不安,怕他問起。
“有一次,駱梨說,在路過的公交車上看到了你。
我取笑她,那么一閃即過的公交車,怎么來得及看清你。
”他說,“可能是她太想你了。”
“你們常見面吧。”
“因為兩所學校離得很近,所以經常會見面。
”他這樣回答,他是有意這樣說,仿佛是為我脫離友情的事實找個借口。
“我也很想她,她過得好嗎?”
“去年年底,她被學校開除了。
”潘曉北沉默了一會,“因為她愛上了一個校外的男生,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
然后,她去了北京。
聽說現在在學習美發。”
“她總是那么勇敢。
”我一時無語,也許,我從來不曾了解她,就像不曾了解什么是愛情。
“她走的時候給你留了一封信,我想今天應該能遇到你,所以帶來了。
”潘曉北遞給我一個信封。
我們禮貌地說了半個小時的話,期間,不斷風吹落樹上的花瓣。
告別的時候,他回頭說:“郁郁,你長大了。”
“你是說,我不再想年少時一樣單純美好了?”
“可是我們都要長大。
祝你高考順利。
”他笑笑,離開了。
“初中的時候,潘曉北告訴我一個秘密,他說他喜歡上一個女孩,起初,他總是欺負她以引起她的注意。
他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反而因為羞怯變得沉默不語,因此只好接近她最好的朋友,以此來接近她。
高中的時候,我告訴潘曉北一個秘密。
因為好朋友的疏離,我前所未有地為自己的生活感到自卑。
可是,無論怎樣,在年少的時候,她曾經那樣溫暖過我孤獨的心靈,并且,那溫暖將永遠都在。
郁郁,我一直都在想念你。”
這是駱梨的信。
我抬起頭,越過課桌上的一摞書本,可以望到午后天空的一角,天藍得純粹而又空曠。
沒有風,陽光仿佛也靜止了。
然后,我在一頁空白的紙上,輕輕寫道:這孤獨,正寂寂地歌唱。
只希望,在人生的迷宮里,能有一條路,在走出很遠之后,依然能引領我回到最初相遇的地方。
在美好的時光里,我們的友情,安然無恙。
轉載請注明出處華閱文章網 » “心寂寞世界所以寂寞”出自哪篇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