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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跨過這道坎》
放假期間,倘若有空下的時間,總是要跟著我的美術老師去偏遠的山間寫生。
景區的環境自是如瑤池仙境,教人流連忘返,而真正讓我印象深刻的,倒只有我們那暫時棲身的農家門廳前,一道高高壘起的門坎兒。
我的老師喜歡未被開發而經人工雕琢的環境,他要的是那種自然質樸的景。
而在那種地方我們所能居住的農家,都只有老舊破敗的門庭,和高低不同的門坎兒。
幾年前剛開始出去寫生時,我常會被那壘至小腿肚的門坎絆倒,往往是走進一扇門,毫無預警地就栽了一跟頭,結結實實地向八仙桌上的菩薩嗑了個大頭。
在吃了不少悶虧后我終于學聰明了,但凡見著高度超過兩米,厚度超過十公分的門,就會下意識地做高抬腿動作。
后來我才明白個中玄妙,原來在這僻遠的山區,民俗守舊落后,思想封建保守。
而那門坎兒的高度是與這一家在當地的地位等等被劃上等號的。
門坎兒越高,它所象征的地位就越高。
我當時心里樂呵,敢情我住的便是那村上領軍人物的家?
于是開始留心那些門坎兒,留心起這閉塞的村落。
七月里的天氣,山里雖說暑氣不重,卻也依舊燥得讓人發悶。
我們開始從早晨五點,畫到上午九點左右。
山里不時有人踱過,偶爾回頭瞧上兩眼,又像是怕驚擾了我們,縮在一旁不敢吱聲。
有過對話的,只是一些山里頭的孩子,十來歲光景,卻不上學,滿山遍野地亂跑,看見人畫畫便圍上來,開始怯怯地不作響,爾后有膽大的孩子問了句“畫的是否是遠處那個金色草垛”?我答是,他們漸漸多話起來,問我這畫什么價錢,我撫額失笑,告訴他們這只是習作,不賣錢。
一個小孩問能否送她,我點頭,把畫取上,讓她等畫風干后再拿走。
期間我問他們為什么不去上課,一群孩子都是坦然地說家里窮,或是祖輩沒有讀書人,說著從父母親那里聽來的讀書無用的理論。
忽然地,我就想起那座高壘的門坎兒,和里面昏暗的廳,仿佛被門隔絕了千百世的光陰。
畫干了,卻被風吹上了許多細密的塵,澀澀地嵌進粉質的紙里,小孩也不嫌棄,像得了寶貝似的捧了去。
我開始覺得這景并非那么心適怡然。
回家時,房東阿婆來牽我的手,我攙著她跨過那堵門坎,她顫抖地扶著我,吃力地邁出來,她說下次再來,夾著濃重的鄉音,我點頭,盯著她的小腳。
車漸行漸遠。
我回頭,看倚在門上的阿婆。
夕陽西下,在門邊上打出昏黃,卻照不亮她逝去的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