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少功的中篇小說《爸爸爸》以一種象征、寓言的方式,通過描寫一個原始部落雞頭寨的歷史變遷,展示了一種封閉、凝滯、愚昧落后的民族文化形態。
作品以白癡丙崽為主人公,通過對他的刻畫,勾勒出人們對傳統文化的某種畸形病態的思維方式,表達了作家對傳統文化的深刻反思與批判。
丙崽是一個“未老先衰”卻又總也“長不大”的小老頭,,外形奇怪猥瑣,只會反復說兩個詞:“爸爸爸”和“x媽媽”。
但這樣一個缺少理性、語言不清、思維混亂的人物卻得到了雞頭寨全體村民的頂禮膜拜,被視為陰陽二卦,尊“丙相公”、“丙大爺”、“丙仙”。
于是,缺少正常思維的丙崽正顯示了村人們愚昧而缺少理性的病態精神癥狀。
在雞頭寨與雞尾寨發生爭戰之后,大多數男人都死了,而丙崽卻依然頑固地活了下來。
這個永遠長不大的形象,象征了頑固、丑惡、無理性的生命本性,而他那兩句讖語般的口頭禪,既包含了人類生命創造和延續的最原始最基本的形態,具有個體生命與傳統文化之間息息相通的神秘意味,同時它又暗含著傳統文化中那種長期以來影響和制約人類文明進步的絕對“二元對立”思維方式的亙久難變。
韓少功通過《爸爸爸》解剖了古老、封閉近乎原始狀態的文化惰性,明顯地表現了對傳統文化持否定批判的態度。
韓少功基本上屬于一個寫實的作家,但由于他對楚巫文化和《離騷》浪漫傳統的推崇,在他以強烈的憂患意識審視民族劣根性的同時,以寓言、象征等藝術手段,重新復活了楚文化中光怪陸離、神秘瑰奇的神話意味,使文本涂抹上浪漫神秘的色彩,給人留下了無窮的回味與思考。
我們說過,“尋根小說”大都采取一種貌似傳統寫實的敘述方式,《爸爸爸》用的卻是類似荒誕的“寓言體”,可能是個例外。
一個噩噩的畸形兒,因為生理缺陷,常被人當玩偶般耍弄。
當所有的人死的死走了走了,他還奇跡般活著,那就是韓少功筆下的丙崽。
韓少功在《爸爸爸》這部中篇小說里所講述的,是發生在一個封閉的村莊里的一個悲劇。
誰也知道,中國式的悲劇,不外是覺得某種崇高和美好、兼有價值的東西突然被毀了,從而教人悲憤。
而《爸爸爸》也確實起到了這種教人悲憤的效果。
八十年代后的中國,在經歷過兩次世界大戰、和一連串社會改革的演練后,終于進入到了一個相對穩定的時期。
這時候社會經濟正飛速發展;在社會發展中的一切都以經濟作為考量的同時,人們的生活物質條件也大幅度提升了不少,加上資訊的發達,投機者的推波助瀾,自此,人們瘋狂追求金錢并盲目跟進潮流,直把一個世界繪織成一幅欣欣向榮的樂園了。
這一來,道德已經沒有了絕對的標準,現實性代替了理念性,大氣候里充斥著一種不確定的理念和虛擬的價值觀,人們均被物化了,生命變得毫無意義。
韓少功于此看到了日愈復雜的人性問題, 看到了社會商品文化行為給生活帶來了矛盾, 他覺得人類似乎又回到了弱肉強食的原始時代,并且,韓少功覺得這種現象乃文明與愚昧的沖突所致,他所以執令自己一定要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用批判的眼光,以自己那“神秘”的現實主義創作方法來探尋生命的本質。
《爸爸爸》小說中出現了許多古老的傳說, 如綠眼赤身的蜘蛛精, 如粗如水桶、細如竹筷的淫蛇,還有拱手而力、眼睛紅艷艷的老鼠。
這些莫衷一是的圖表無非是作家為了要填補某種思想上的不足所刻意造成的雞頭寨的混亂與瘋狂。
而這在本質上就存在著荒謬。
作家制造了這種荒謬性的圖表并試圖利用精神上的、文明上的、及道德意識等一籮籮好聽的名字來一一把它們裝點起來,使它們看來似乎是理性的。
事實是, 故事本質上的荒謬與混亂往往很難依靠裝點而有效改變,至使《爸爸爸》一著全文由此出現了一局局“井井有條的混亂”,而這也正是作家在利益上所考慮到的重要的一點。
韓少功在《爸爸爸》的寫作中注入了大量的非情節的議論,小說且還帶有抒情性和知性性的意蘊。
作家意欲擺脫傳統小說的結構方式,以一種形變的趨向著意給讀者有充分的再創作的自由,這跟西方當代派文學的創作理念是一樣的。
為此,我們可從三點上看:
一、西方當代派不重視寫人物,卻很重視敘述人物的觀點,及重視角度的取向和技巧的探索。
他們寫作力求出奇制勝,寫起人物來也并不注重人物的真實性,而側重于個人情感的渲泄與傾吐。
二、在《爸爸爸》里,韓少功刻意舍棄傳統小說觀念中的敘事法則,使其看似散渙,茫無頭緒,實際上是內里潛伏著一條無形的線索,隨著這條線索作家又刻意把故事情節切割成碎片,再從人物的心里感受出發給予重新整合。
作家于此為了表現自己深邃的精神世界,之所以他不完全注重于寫人物,他注重的只是人物的某種心理反應或模式的類型,并以此突出其個人的內心世界和獨特性格的描寫。
三、《爸爸爸》這部小說不同于一般的傳統小說;傳統小說往往要塑造典型人物,而且這種典型人物還必須是高于生活的、或要比生活原貌更為典型。
而《爸爸爸》的“非典”則又有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小說藝術構成中心的演變,既是脫離了傳統小說以人物為中心的框架,從而擴大審美視野,促使小說已不再拘泥于人物和事件,不再凝滯于生活本身的羈絆,進而更全面地為讀者提供一幅存在主義的世界圖象。
另一方面,小說按照生活的本來面目去刻劃人物,但這種生活原形是有規律的,是可以被識破的,可以被改造的,并不是人物形象以凈化、強化、神化或丑化的教化形態出現。
而這三點正好符合了西方當代派的創作特點。
這就是《爸爸爸》。
一部帶有著如此肆情哲理的小說。
小說無不生動地描寫了一個弱勢群體的一生、一群茍活在據說是湘西山寨上的一個落后村莊里的村民,作家通過他們的愚昧、掙扎、墮落和毀滅,對文明的失誤提出了有力的控訴。
這種控訴,是對中國政教文化專制主義和民族意識的一種反撥,也是對世界工商文化、經濟和人道精神侵入中國而萌生的一種民族意識的抗衡。
畢竟,在韓少功看來;“文化”即是“傳統”。
而傳統的起端必沿著因果的范式所得以進行,之所以《爸爸爸》這部作品可說是從原始的層面上去探討社會道德和民族文化的。
不可忽略的是, 作家創作始于八十年代;八十年代的文學雖然還像以往一樣蓬勃發展著,但它的主要功能效用已經大不如前,且分分鐘有被邊緣化的跡象。
以作家而言, 這樣的趨勢自是一種打擊。
面對著大眾媒介對商品經濟的大事渲染,驗證到電影幾乎成了人類行為的教育中心, 作家對此自是比誰都清楚當代文學界的瓶頸和窮途末路的事實。
故此, 一種失落與焦慮的感覺盤據在作家的心中,而這種感覺總是廣泛呈現在作家的作品上。
面對眼前的困局,作家至此表現出了一種帳然若失的情緒,他由此而擺出一幅毫不妥協的架勢,即凡是有人反對的他便同意,比如你說文明好,他就大放撅辭,相反的,他就索性非議得更多。
總之,為了引人注目,便無所不用其極了。
然而從原則上說,作家做這樣的事情也并沒有什么不妥,當文學也成了一種商品時,作家用諸如此類的奇形怪狀的姿態作為他賴以探測社會的手段,自是可以理解的。
從另一方面看,或許也正因為作家的不妥協于現實、且又有著強烈的反傳統規范的傾向,所以他才能把古今和往來的一切聯系起來,通過混合吸收這兩種文化的經驗,才得以深化出現當代文學的色彩。
事實上,韓少功并沒有放棄他對人文的企望。
就《爸爸爸》而言,或有不足之處,卻無礙于作家對生活哲理的思索,和他對尋根意識的自我感覺,更無礙于他刻意強化起來的對社會的責任。
再說《爸爸爸》,有人說它是一部表現人類命運的某種原始形態的“痞子”文學,有人說它是一種人生的象征,有人說它是表現具有生命力的民俗風情的代表,有人說它是傳統文化的活化石,更有人把小說里頭的主要人物丙崽比喻為阿Q。
如果我們把這所有論述概括起來形成一種整體風貌,即不難窺見其所批判人文的深度與力度。
從小說內容看,雞頭寨里所出現的人物無異個個都是一群橫蠻、怪僻、既愚蠢又自私的被魔幻了的影子。
他們按照自己的癖好隨心所欲地為所欲為,在他們眼里,有缺陷的人在生活中是要受到懲罰的,是要受到審判的。
比如故事里頭的丙崽,他只能說兩句話,一是“爸爸爸”,一是“X 媽媽”。
作為一個人,丙崽只具備了人的本能意識,這就無異于一名嬰兒了。
嬰兒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便是肚子餓了,有人給他吃,他因此覺得好,一高興就笑。
相反的,他覺得不好,一個不高興,只能通過臉部各種表情來作出反抗,包括了哭鬧。
而丙崽在高興時叫你一聲“爸爸爸”,不高興時對你翻個白眼咕嚕兩聲對你直喊一聲“X 媽媽”,你可不要不高興,這是嬰兒的語境,這點你不能不懂。
不過,丙崽這名“嬰兒”還真不怎么討人喜歡,所以,當他很是純真地叫人一聲“爸爸爸”的時候,總惹來一身禍。
作家在小說里特別突出這個主題,無非想提醒世人;人活著,只有天賦于人類的本能是不足夠的,然而,人首先得活著,這又不能不得依靠天賦于人類的本能了。
而丙崽的癡愚也由此被寫得鮮活了起來。
現在,讓我們再來看一看丙崽這個人物。
丙崽沒有語言,缺乏思想。
作家憑主觀想象來塑造出這樣的一個人物,除了意欲想突出一種人性的美之外,并想以此告訴世人他其實具有別與一般人的清醒意識,且他比誰都更能夠了解何謂抽象的哲理思辯,他無疑是一個能用思想去支配別人的人,當然的是,這都是作家本身本來就該具備的條件。
此外,作家企圖用現實中的材料來虛構社會圖象,他按照一般已被模式化了的人物,按照他所要表現的理想,分別賦予人物以某方面的特點,從而再把他們的特點以三倍數夸大到了卡通化的程度,這一來,小說中的人物也就變得奇丑無比,和行為乖戾可笑了。
小說中的仁寶,有人說他實際上就是韓少功他自己本身。
仁寶的特點代表著自我覺醒,就其觀念與發展情節的變化上看,可分三個方面;首先,仁寶意識到在“原始人”的世界里如想要說明一些事情是非常困難的。
其次,仁寶感覺后生們的愚昧使他終于了解到所謂“價值”的誘惑性問題。
再次,雞頭寨打冤一事又使他意識到在進行自我選擇時所考慮到的自己對別人應該承擔的責任。
縱觀此象,仁寶身上有著明顯的作家的影子,這已經無庸我贅述。
站在仁寶對立面的人物,論特點當數丙崽他媽。
丙崽他媽為人毫無個性,人云亦云,這種人原是為別人而活,為別人而存在的。
作家塑造這樣的一個人物,根本不需要深入挖掘生活,光就站在誰的對立面寫得了;作家以此說明這種人的存在于世界上根本就是一種浪費,在這前提下,誰要下重筆來書寫她當然也是一種浪費的了,可還正因為她以別人的存在而存在,縱是由不得人可以對她忽視,與其種種,作家運筆的精煉得以展現無遺。
在《爸爸爸》一著里面,仲裁縫可說是全著最值得研究的一位中心人物。
作家安排這位人物的出現,隨即向我們提出了許多問號;仲裁縫是不是智者?在他身上能否看到明天?打冤慘案使他第一次牽了丙崽的手,你從中領悟到了什么沒有?仲裁縫深信以身殉道是遵從古訓、即領導山中老人回歸“族譜”(自殺)是一種“重生”的哲理,這難道真是個理?自然,當一個人感到人生的充滿荒謬和生活無意義時,他完全可以選擇到另一個他認為是一個“極樂”的地方去。
問題是,小說中充滿了荒謬的哲理,而仲裁縫的思想里頭又是滿滿的消極的人生哲學,比如他感到生活的無意義,他感到個人的力量的式微,他感到前途的黯淡,他覺得人類唯有通過對信仰的選擇去開拓生存的價值這才是人生的最終意義等等。
當然,作家為仲裁縫打造出這么個特點,其目的莫不在于利用人們的情緒以達至小說的可塑性,必須清楚的是,人性的弱點莫過于當他們對現實充滿了恨,而后再把它加深、放大,進而再把它擴大到對人生充滿悲觀和絕望的情緒中。
不過,過分宣揚消極與悲觀,縱不可取,小說于此最是引人深思。
韓少功在《爸爸爸》這部小說里頭廣泛運用了諸如此類似是而非、或非非則是的敘述技巧,他無不帶動了這一個新時期的創作觀念的角度更具有了宏觀性,就其表現形式的變化而言,要說這是一個不可忽視的一個時代歷史的考察,相信沒有多少人有理由去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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