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問長江
長江從三江源走來,吸納瑩瑩晶露,匯攏咕咕清泉,集合涓涓溪流,一瀉千里,昂昂奔向東方,方有沱沱河之謂、金沙江之稱、長江之名,終得中國母親河之美譽。
問長江:彎幾何、水多清、力如何?
——萬里長江如練,河床千曲百轉,水拍云崖暖,篙點峰影亂;而舟犁碧波,一山放過一山迎,逶迤而出,踏直彎彎曲曲,上面坐著快樂美麗。
——魚戲倒影,卵石可數,山隨水動,白云滿江,汽笛拉響三兩聲里,日出江花紅勝火;掬水飲,滿口清香,回眸處春風鼓征帆,貼水燕雙飛。
——煙波浩淼,驚濤如山,卷起千堆雪,江水不竭而力無窮,是生命之源,可載舟覆舟,會決堤毀城,能推動電機,永遠有一種野性、一種動力、一道景觀。
問長江,江涌幾多情?
吻過鳥之嘴,刷過獸之蹄,滋潤草兒樹兒禾苗兒綠綠的長,花兒灼灼的開,果兒盈盈的笑。
誰家懷春女子在泣訴:君住江之頭,她住江之尾,夜夜寄相思,有如長江水。
隨便打撈,網上皆是癡情語。
又是哪個情種,春江月夜花欲睡,召來玉女琵琶、金童踏歌。
這個創意如何,可不可獲獎?
還有那位黃鶴樓下詩仙,一句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把別意寫得山高水長。
問江之畔,青山隱隱,晴日朗朗,稼禾掀浪,一江如畫。
那頑童戲水、姑娘洗衣、老婦淘菜,還有老者沏茶之閑、下棋之樂、釣魚之趣,平實和諧彌漫兩岸。
那舟橫野渡,獨明漁火,以及裊裊炊煙、滾澡水牛、拴鏈花狗、喔喔叫的大紅公雞,自然可以詩意棲居。
那又是誰家琴弦,應和著水聲,如黃鶯鳴谷,如白云出岫,漢子忘了挑擔,小販忘了叫賣,鳴蟬忙閉了口,連坡上野兔也豎起耳朵聽。
那臨水而建的碼頭、拔地而起的高樓、林立的井架、奔馳的車輛、閃爍的燈紅酒綠,詮釋著繁華。
面對這,巫山神女是翩然起舞還是沾著月光作畫?
問水之上,日月輪回,風云變幻,氣象萬千。
曾記否,屈原涉江賦《離騷》,東坡赤壁懷古,**萬里長江橫渡,一首首詩詞水靈靈躍出江面寫滿藍天。
曾記否,諸葛羽扇綸巾,周郎火燒赤壁,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曾記否,外國炮艦耀武江上,撞翻漁船,炮擊村莊。
曾記否,百萬雄師過大江,爭渡爭渡,喚起英雄無數。
曾記否,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三峽大壩如虹臥波。
當然欲知花開花落、王朝更替、歲月滄桑,去細問江中礁石;欲尋覓纖夫足跡、拉纖號子、昨夜風雨,去追問江畔小道;欲聆聽中國鏗鏘前行腳步,去探問奔騰不息的長江波濤。
至于那些陳芝麻爛谷子事兒及浮名虛利,象枚草葉打著轉兒,吞進洪流旋渦里不知卷往了何處,即便在潮打古城寂寞中亦不聞回聲。
俱往矣!
問今日長江,看草根一族上游船,攝影品茗賦新詞,撥動江南絲竹,一路音樂飄飄一路風流倜儻。
問今日長江,看水上表演,長腿,蜂腰,翹臀,貓步招搖,舞動青春的美,風姿綽約成風景,是哪國女郎活色生香?
問今日長江,看客迎八方貨通五洲,誰又在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繪制長江萬里新圖?
自然鶯歌燕舞下也有隱憂,故爾接二連三問今日長江,巫峽猿聲何處尋?江中之水可否飲?污染日重誰之過?生態惡化該責誰?
不用問了。
權且作個江上人家袖手看:春江花鬧,暗香浮動;夏藏陽光,叩舷而歌;舟行秋江,滿載豐收;冬雪飄零,水枯石瘦。
或偷閑船前一壺酒,船尾一卷書,釣得紫鱖魚,旋燒白蓮藕,不羨鴛鴦不慕道,作個巫山云雨仙,該何其樂也?
可撈片云帕洗出潔凈洗出清醒,平心靜氣地看大江東去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用勤勞構筑心中圖騰,是多么快哉!
干脆今夜就枕著江水眠,夢中情不自禁唱罷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竟折腰,便駕一朵朵雨云,去探望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