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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我發現母親真的老了，每次打來電話，總是懷著滿滿的期待問：你什么時候有時間回來啊？”。
先不說兩地相距兩千多里的路程，要轉四次車，光是工作、應酬已經讓我分身乏術，哪兒還要多余的時間回家呢。
母親的耳朵不好，我和她敷衍的解釋了半天，她仍然熱切的問：你什么時候能回來？反復多次，我終于沒有了耐心，在電話里對母親大聲嚷嚷起來，她忽然就聽明白了，默默地掛了電話。
隔了幾天，母親又打來電話，問著同樣的問題，只是語氣變得唯唯諾諾的，仿佛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說起話來沒有底氣。
就像一個不甘心的孩子，明知道問了也是白問，但還是忍不住再問一遍。
我心一軟，母親立刻開心起來，向我開心的描述：西瓜快熟了，桂花也開了，快點回來吧！
我為難的說：我工作那么忙，怎么能請得上假呢！母親著急的說：你就說媽媽病了，很嚴重，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我馬上責罵到：您盡胡說些什么呢，她呵呵的笑了。
小時候遇到不好的天氣就不想去上學，假裝自己病了，被母親識破挨了好一頓罵。
現在他老了，卻教孩子說謊，我是又氣又笑。
就這樣一次次的打電話，我終于答應她下個月回去，母親高興的就像一個孩子。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手頭上有著忙不完的事情，最后還是沒能回到家。
電話那頭的母親仿佛沒有力氣說話一樣，我滿懷內疚的說：媽，你生氣了吧。
可母親這回聽清了，她連忙說：孩子，我沒有生你的氣，我知道你忙。
就這樣隔了幾天，電話催的又緊了：西瓜、葡萄、石榴都熟了，你快點回來吃吧。
我說這有什么的，我花十來元就能買到。
母親不高興了，我連忙說：這些都是農藥催大的，沒有自己種的好吃。
母親得意的笑了。
在周日的下午，我開著空調在家里呆著，突然想吃雪糕，就下樓去買。
我突然開到母親剛下了車，胳膊上挎著個籃子，背上背著沉甸甸的袋子，她彎著腰，左躲右閃著，怕別人碰了她的東西。
在擁擠的人流里，母親每走一步都很吃力。
我大聲地叫她，她急急抬起滿是熱汗的臉，四處尋找，看見我走過來，竟驚喜地說不出話來。
一到家，母親把袋子里的東西都拿了出來，我忽然開到母親的手指裹著膠布，手背上都是已經結了痂的劃痕，而母親絲毫不在意這些。
只是對我說：吃啊，這是我剛摘下的。
我的母親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只為了我那一句話，就千里迢迢趕了過來。
她做得是最便宜的客車，沒有空調，又熱又擠。
但這些新鮮的水果毫發無損。
我實在想不出母親是這樣過來的。
但我只知道，有母親的地方，總會有奇跡發生。
母親只住了兩天，對我說住著反而是添忙，做飯工具不會用，怕弄壞。
自己悄悄地訂了票，回去了。
隔了一周，母親又打電話說想我了，我笑了。
第二天，姨媽給我打電話說母親病了，我差點暈了過去，急忙往家里趕，心里想著希望這是母親騙我的，我希望她好好的。
我愿意聽她的嘮叨，愿意吃光她給我做的所有飯菜，愿意經常抽空來看她。
來到村口，母親小跑著過來，滿臉的笑。
我抱住她，又想哭又想笑，責怪道：你說什么不好，說自己有病，虧你想得出！
回去母親給我做了一桌子菜，她眼神充滿期待，等著我夸她。
但我沒留情面批評了母親，綠豆粥都糊了，豬里脊肉炸的太干了，炒菜太咸了。
母親很尷尬的笑了笑。
但我心中卻是在暗暗地高興，如果我不那么說，母親會逼著我吃很多，到時候又該長胖了。
這樣給我迎來了一次做飯的機會，母親看著我做飯，眼神里充滿著疼愛。
中午睡覺的時候，母親趴在我身旁笑嘻嘻的看著我。
我說你這么想我為什么不和我會城里住啊，母親說不習慣。
沒呆幾天，我要回去了。
母親苦苦央求我再住一天。
她說，今早已托人到城里去買菜了，一會兒準能回來，她一定要好好給我做頓飯。
縣城離這兒九十多里路，母親要把所有她認為好吃的東西都弄回來，讓我吃下去，她才能心安。
從姨媽家回來的時候，母親一個人把所有菜都做完擺在桌子上，我驚訝的發現，魚鱗沒有刮干凈，雞肉上還有密密麻麻的雞毛，菜里有著頭發絲，母親見我挑來挑去不吃，就送我上了車。
母親不舍得我走，車開了匆匆忙忙的下去，卻不小心被車門夾到衣服差點摔倒。
我著急的喊著：嗎，你小心點。
母親卻回答到：我不生氣，我知道你忙。
很長一段時間母親沒有給我打電話了，仿佛已經滿足了。
到了年底，我接到姨媽的電話，說我母親病了。
我哪里相信，前兩天她還說自己很好呢。
但無論我怎么解釋，姨媽還是不停的催我，我將信將疑的買了票，買了母親最愛吃的魚肉。
我下了車，發現母親沒有在村口等我，我徹底的慌了，我扔下東西就趕緊往家里跑，可是我等到的，，，，，，，，，
姨媽告訴我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母親就已經不在了。
半年前，母親被診斷出癌癥，她沒有告訴任何人。
姨媽還告訴我，母親患眼疾好多年了，看東西很費勁。
原來，我挑剔著不肯下筷的飯菜，是她在視力模糊的情況下做的，我是多么的粗心！我走的那個晚上，她一個人是如何摸索到家，她跌倒了沒有，我永遠都無從知道了。
母親，在生命最后的時刻還快樂地告訴我，牽牛花爬滿了舊煙囪，
我知道，你是這世上唯一不會生我氣的人，唯一肯永遠等著我的人，也就是仗著這份寵愛，我才敢讓你等了那么久。
可是，母親啊，我真的有那么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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