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常常想西北,想西北那邊夾雜塵土和沙子的灌堂風;想蘭州,想蘭州遍布深街小巷熱騰騰的砂鍋和牛肉面;想蘭大,想蘭大滿院子的樹和放養在院子里的松鼠;還有榆中,那個蘭州市幾十公里外的小縣城,就那么被重重疊疊的黃土梁子一道道地圍了個密不透風;想搭乘校車必須經過的那三條超長隧道——真是超長啊,不僅僅是一眼望不到頭,而是從你進入隧道開始閉眼,一直等啊等啊,等得都心煩了再睜開眼,還會發現——咦,周圍怎么還光線昏暗的一片?
我想這些,控制不住地想,雖然這一切在我在我離開西北,來到現在的這座城市里的這所學校之前,我從未覺得它們會在我的記憶中留下什么烙印,我以為一切都會云淡風輕地過去。
然而突然有一天,那是個晚上,是我來的現在的學校的一個晚上,夜已經深了,我走在現在的校園里,仰望星空——星空很藍,星光點點
而就是這樣一個動作,卻足以復活我所有的記憶——這個動作我實在太熟悉了,就是在西北,在一個叫蘭大的地方,在一個叫蘭州大學榆中校區的操場上,我幾乎每天都會重復這樣一個動作——仰望星空,那星空也很藍,不,應該說更藍一些,甚至藍得有些嚇人,仿佛要吞掉什么東西似的,而且星光燦爛——
讓人不經意間就看花了一雙眼
不過我知道我再也不會因為數星星而看花眼了——雖然月朗星稀也有月朗星稀的美麗
我不知道其他人如何評價自己的母校,就好像我在這邊的一個師姐在提到她的學校是會用到“四大染缸之首”這個詞,而之于蘭大,我能想到的,卻是悲情甚至帶有一絲絕望
很沉重,一如西北這邊連綿不絕的厚重的第四紀黃土層,又好像金城這座古老城池的歷史
如果要對西北這片土地做一個比喻的話,那么之于我,她像是一具尸體,一具橫臥在中國版圖一隅的一具白骨嶙嶙的尸體——她荒涼,貧瘠,寸草不生
然而就是在這樣一片土地上,雖然稀疏卻聚集了人煙,千百年來,綿亙不斷
而蘭大,也一如她身后所依托的這座西北腹地的城市,不可避免地沾染了西北的落寞與蒼涼
我時常會想,還有哪一所學校會像蘭大,會像蘭大一樣這么地招人嫌隙嗎?答案是沒有的
我也常常想,還有從哪一所學校里走出的學生,會像蘭大的學生這樣,對自己的母校抱有這樣難以言明的糾結情感嗎?我想也是沒有的
因為沒有,所以蘭大是這樣的特殊,蘭大人又是這樣的難以被理解
我清楚地記得四年前第一次踏上西北這片土的的情景,那是令人震撼到錯愕的一種感情。
我不知道在其他學校新生報到是怎樣一種場面,在蘭大,我看到了有人哭,看到了有人拎著行李徑直去買返程車票,也看到花名冊上的一些姓名就那么一直空著
有些從南方過來報到的學生甚至不認識西北這邊的山,他們竟指著環繞校區周邊那些寸草不生的土丘問——那是什么?
當回答那些是山的時候,我清楚地看到了他們臉上的表情從錯愕轉為絕望——
也許在他們的概念中山是不可以沒有樹的,山上也不可以沒有石頭,山或許還應該是傍著水的,而這邊的山看上去更像是一座又一座的墳塋
所以每年的迎新之于蘭大絕對不是一件喜慶熱鬧的事情,我也清楚地記得在來到這里的第二年,當我以一個學姐的身份去迎接我的下一級新生時,那是一種多么尷尬的情景——之于我們,迎新的首要任務不是安頓新生和他們的家長,而是安撫大家的情緒,我記得在我所接下的每一校車的新生面前,我無一例外都會說的一句話就是——
能在最貧瘠的土地上開出的花朵也許不是最美麗的花朵,但絕是最不平凡的花朵
其實說到這句話時,我自己都抑制不住地想哭,而大家雖然會喝彩,但更多的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不過大部分的人還是選擇留下來,選擇在這樣一片土地上接受四年風吹日曬的雕刻,選擇接受蘭大那份獨有的情結對自己進行暈染
然后,再走出去,
再走出去
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早早地就把離開作為自己的目標,比如我,你,他。
事實上我們正是為了離開才選擇留下,正是因為有著那么一個四年之后可以離開的信念支撐著我們,我們才會安下心在這里沒日沒夜地拼自己的路,無時無刻不在希冀著這條路是可以順利通向黃土高原的另一側的。
所以,雖然有些偏激,但從某種意義上講正是因為這樣才有了蘭大以踏實著稱的學風和以勤奮著稱的學生
于是就有了每天圖書館側門前清晨五六點就排起的長隊,和網上流傳的瘋狂的占座視頻
它們都是真實,至少最原始的那個版本是絕對真實的,沒有經過半點夸張和修改——因為那些破門而入的動作,那些飛身下樓的動作,那些50米沖刺的動作,甚至是摔倒后又爬起來,都是我們親身經歷過的
所以就發生了這樣一個悖論——我們恰恰是抱著離開的想法延續著蘭大“百年不斷”的歷史,塑造著蘭大“自強不息”的精神
于是在中國的高校界有了神奇的“蘭大現象”,蘭大就這樣變成了中國眾多高校里一個奇異的標桿,獨一無二
但是蘭大人都知道的,在所謂的蘭大現象背后還有著一個不那么廣為人知的更加神奇的詞語叫“孔雀東南飛”
“孔雀東南飛”——蘭大心頭上的一把刀,也是蘭大人不愿言明但卻心知肚明痛楚
其實我想我是沒有資格去做任何評論的,雖然我夠不上孔雀,但是我知道,我是被影射的,其實,基本上每一個面臨畢業的蘭大學生都是被或多或少的影射的
因為我們中的每一個人幾乎選擇了離開,理所當然甚至是毅然決然,不留半分商量余地的
特別是在清楚地目睹著蘭大的艱難,不,應該說是蘭大的窘迫——這些,我們都歷歷在目
再沒有哪一所高校會像蘭大,會像蘭大這樣——請原諒我在這里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額,會像蘭大這樣,空有著985和211的名聲,空有著一個個國家重點實驗室,空有著院士,長江學者卻依然為了留住本校的生源而挖空心思,費盡心機
因為沒有人情愿來這邊,人們印象中的西北永遠是和荒蕪閉塞掛了鉤的——而事實也確實是這樣,而來了的,也都紛紛離開了,留下的只有整個校園的落寞
我時常想如果蘭大真的是一位母親的話,那么我們這些“子女”到底算什么?
我清楚地記得就在剛剛過去的那個春夏之交,在我忙著張羅自己的前程的時候,我無比糾結的心情
偏巧這個春夏之交又是這樣的多雨,于是我不止一次在校園里走著走著然后開始發呆
甚至有那么一次,在我找學院領導談話的一次,我差一點就要說出——我不走了的話了——雖然我知道我終究還是會走的,所以不管是差一點,還是差一點點,我終究說不出口
因為我太明白了,終究,我不過是只是蕓蕓眾生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員,圖的也只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謀一個生計而已
和真正代表了蘭大脊梁的那些前輩們相比,我,我們大概永遠只能是自慚形穢的蘭大過客
我們也許是善良的,甚至不能算是沒有良心,因為離開的的大部分人大概都想著能在將來的某一天,再回來,為蘭大做些什么,但是我們永遠都高尚不起來——我們只是普通人,也只能做普通人的選擇——高尚的代價太慘重,事實上高尚的背面其實遮蓋著赤裸裸的殘酷,這一切,作為個體的我,你,他,以及我們的家人和其他所有站在我們身后的人,都承擔不起。
這也許就是現實,隨著年齡與日俱增的現實
就好像在大學期間的支教,所有的人無一例外都是抱著最崇高的想法和最熱烈的心情來到那些幾度被遺忘的角落,然而現實終究是現實,有時候現實的強大足以擊碎所有的熱情和理想——我不知道其他學校的支教是怎樣一種情形,但是在蘭大,在西北這邊,支教有的時候意味著不明原因的低燒,脫頭發,甚至更加嚴重后果
所以我們中的大部分都選擇離開,也許是退縮吧,懦弱地退縮
我不知該說些什么
只能就這樣,沒有解釋,漸行漸遠
所以蘭大注定是悲情的,我想,這是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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