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橋在遠方,橫跨在美利堅合眾國的麥迪遜縣的一條小河上,那是1994年讀當時風靡中國的那本美國暢銷小說留下的印象。
“古老的廊橋,孤獨的遠游客。
兩顆中年人的心漸漸貼近,撞出火花,尋覓已久的靈魂找到了永恒的歸宿。
這段不了的情緣,因世事的羈絆而無奈分離。
年復一年的纏綿思念,漂泊感傷的流浪情懷……刻骨銘心,凄婉絕倫……”在小說加上電影和各大報刊連篇累牘的渲染下,那座異國的羅斯曼橋的黎明,卻一度成了當代中國人心中的愛情象征,W??B葉芝的詩句,開始以非凡的魔力縈繞在流浪者的心頭。
那一年,我讀過一位摯友與他的遠方從未見面的戀人的厚厚一疊“兩地書”,信的開頭,竟是“我的羅伯特??金凱”,“我的弗郎西斯卡”,熾烈深沉,令我感嘆不已。
前不久,看到一篇新聞,據說一批外國旅游者在江蘇某地發現一座廊橋,與《廊橋遺夢》中描繪的那座橋相似,“紅色班駁,飽經歲月而略有些傾斜”,因而當地政府作出決定,對這座廊橋重修,將這里開發成旅游勝地。
我不知他們是否還要在橋的兩邊立上美國牛仔和意大利阿不勒斯女子的雕像,再擺上一部舊吉普,讓人們來重溫廊橋遺夢。
我看過《廊橋遺夢》電影的彩照,那座羅斯曼橋紅色廊蓋的模樣完全是歐式的,是我從未在國內的河流上見到過的,如果江蘇真的有這樣的橋,也許是近代外國傳教士帶來的“洋涇浜”。
我想,羅伯特??金凱和弗郎西斯卡的真情是美麗的,羅斯曼橋是美麗的,但在中國以此來開發旅游區就未免太可笑了。
秋雨綿綿的十月,我和參加人民日報攝影工作會議的記者們一起去采風。
在婺源清華,我看到了一座真正的中國風格的廊橋。
一 古鎮清華,一千余年前,曾是婺源的縣治,當時稱清化鎮,南唐年間改名清華鎮。
據《婺源縣志》記載,自唐玄宗開元廿八年(公元740年)開始建縣,至唐昭宗天復元年(公元901年)遷弦高鎮的一百六十一年中,是當時婺源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
這里曾建有城墻、寺觀、寶塔、牌坊、書院等等。
盡管時光流逝,歲月滄桑,這里一條五里長街古風依然,青石板路蜿蜒其間,兩旁店鋪與民房鱗次櫛比,據說,《閃閃的紅星》電影中米店風波的外景就攝于此。
我們一手撐著雨傘,一手不時舉起胸前的相機,攝下古街的鏡頭。
在婺源縣委宣傳部同仁的引導下,我們踩著悠長青石板路,穿過長街,來到了清華鎮外。
灰蒙蒙的天空,飄灑著細柔柔的雨絲。
一座古老的木橋,靜靜地臥在四個巨大青石橋墩上。
一彎碧溪緩緩地從橋下流過。
據介紹,這座宋代遺留下來的橋,至今已有800余年歷史,盡管經過歷代修理,仍保留了宋代廊橋建筑風格。
橋總長140米,寬3.1米,設廊亭處連橋面約7米。
橋由十一廊亭組建而成,廊亭兩邊設有欄桿、坐凳,供行人坐臥。
廊的欄桿油了朱漆,但已沒有光澤。
橋頂用人字梁架起,上面蓋著鄉村極普通的青瓦。
廊亭設計巧妙,建筑精湛,高矮不齊,錯落有致。
遠眺各廊亭緊接串連,近觀實不銜接,以防橋墩倒塌,影響主橋。
綿綿不絕的雨,籠罩了古鎮的廊橋,籠罩了倒映著廊橋的碧溪,籠罩了遠方逶迤的群山……這分明是歷史定格的一幅靜穆的圖畫。
我們沒有一個人作聲,大家靜悄悄地架三腳架、換鏡頭、裝膠卷。
忽然,一種冷寂的莊嚴籠罩了我的心的空間。
廊橋啊,廊橋,我們這群揣著相機的記者,為什么遠行?為什么來到這偏僻的山壑間?為什么與羅伯特??金凱尋覓羅斯曼橋如此相似?這是秋雨中古橋上偶爾的行人所詫異的,也是這批中國最后的“牛仔”自己都難以道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