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兄長
“我想吃蛋糕,哥哥頂著破草帽冒雨沖出了家門。
回來時,胳膊肘、膝蓋破皮了,正滴著血”
在梁曉聲的頭腦中,與兄長之間的親情記憶就一件事。
在他三四歲那一年,高燒一場。
躺在床上的梁曉聲,對坐在床邊的母親說想吃蛋糕。
由于外面在下 雨,他的母親便保證說,等雨一停,就讓他哥哥去買兩塊,不過有些不懂事的他卻哭了,鬧著立刻要吃。
于是10來歲的哥哥脫了鞋、上衣和褲子,只穿褲衩,戴上 一頂破草帽,冒雨沖出了家門。
過了很長時間,哥哥回來了,不過卻哭了,“他說第一家鋪子沒有蛋糕,只有長白糕,第二家鋪子也是,跑到了第三家鋪子才買到的。”梁曉聲說,哥哥哭著,彎了腰,草帽與胸口分開——原來兩塊用紙包著的蛋糕在帽兜里……
在梁曉聲的印象中,那時哥哥不是像什么落湯雞,而是像一條剛脫離了河水的娃娃魚,母親當時對哥哥說,“你可真死心眼兒,有長白糕就買長白糕嘛,何必多跑兩家鋪子非買到蛋糕不可呢?哥哥卻說,我弟要吃的是蛋糕,不是長白糕嘛……”
“還說,母親給他的錢,買三塊蛋糕是不夠的,買兩塊還剩下幾分錢,他自作主張,也為我買了兩塊酥糖……”在梁曉聲眼中,其實長白糕和蛋糕是一樣 好吃的東西。
而母親發現,哥哥的胳膊肘、膝蓋破皮了,正滴著血。
“當母親替哥哥用鹽水擦過了傷口,對我說也給你哥吃一塊糖時,我連最后一塊糖也嚼在嘴里 了……”
梁曉聲說,在他的頭腦中,只不過就保留了對這么一件事的記憶。
“某些時候我試圖回憶起更多幾件類似的事,卻從沒回憶起過第二件。”
今年62歲的梁曉聲現還在北京語言大學任教,他說按規定的話,62歲其實早到了退休的年齡,但因為各種原因,自己還舍不得退下來。
“再說,要是 不寫作的話,我恐怕活得會找不著北,”昨晚,他告訴成都商報記者,沒有退休的其中一個原因,便在于他也需要照顧哥哥的費用,“如果退了,恐怕我的退休金只 是剛剛夠,甚至可能還不夠我哥哥的住院費。”梁曉聲說,哥哥在北京先后住過了幾家精神病院,有私立的,也有公立的。
“現在住的這一所醫院,據說是北京市各 方面條件最好的。
每月費用四千元左右。
幸而我還有稿費收入,否則,即或身為教授,只怕也還是難以承擔。”
走向人生終點的哥哥
“你保證過的,退休了要把我接出去,和我一起生活”
盡管工作很忙,梁曉聲基本上每周還是會抽時間去精神病院探望哥哥,在《兄長》的這篇文章里,他也特別提及了去探望哥哥的一次情形。
梁曉聲說,當時哥哥看著一只貓反問他:“你跟我說的那件事,是童話吧?就是,你保證過的,退休了要把我接出去,和我一起生活……”
“想來,那一種保證,已是六七年前的事了,不料哥哥他始終記著。
聽他的話,也顯然一直在盼著。”頓時,梁曉聲心里一疼,“沒忘,哥你還要再耐心等上兩三年……”而哥哥說,“我有耐心。”并信賴地笑了……
梁曉聲說,他晚年的打算從不曾改變——更老的我,與老態龍鐘的哥哥相伴著走向人生的終點,“對于絕大多數的人,人生本就是一堆責任而已。
參透此諦,愛情是緣,友情是緣,親情尤其是緣,不論怎樣,皆當潤礫成珠。”
在與哥哥的聊天中,梁曉聲心疼了幾次,那個時候,他說,他聯想到了電視新聞報道的那件事,“一位崩潰了毅忍力的母親,絕望之下毒死了兩個一出生 便嚴重智障的女兒;也聯想到了電影前輩秦怡在接受采訪時講述的實情——她的患精神病的兒子一犯病往往劈頭蓋臉地打她……”而在他看來,“不是所有精神病患 者的家里,都有一個有稿費收入的小說家,或一位著名的電影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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