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風景》很多心情是用文字難以表達的。
就像此刻我寫下這個標題,卻不知如何將之延展下去。
黃昏時,站在房間的陽臺上,俯視夕陽中的花園,遠處的車水馬龍,人頭攢動。
夕陽那邊,只見高樓林立,殘陽如浴。
中間,一道長長的大橋以有形的物質之軀隔開了兩片相似的天空,同時又聯結著兩岸不同的風景。
江景亙古如一,岸上的風景卻日新月異地變化著,如果你要問我,在客居長沙這一年多的光景里,哪處風景最堪留戀,我會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正是夕陽下這片青麓冷湘之景讓人夢縈魂牽。
然而,之所以讓人魂夢相牽,卻并非全然是眼前這些可見可觸的實景,真正的美景是流動的風景,行走的風景。
它不比有形的山水,組成亦無需名勝古跡、樓閣亭臺,因為,不論身邊具體的景色是如何地優雅怡人或丑陋不堪,會看景的人,把風景放在心里……
平素不喜舟楫車馬,緩步當車是一大嗜好。
下班后,如果剛巧是只身一人,就會棄車而行,一個多小時的路足以讓我大呼過癮。
只可惜走在都市的大街小巷上,多為車道上漫天飛揚的塵埃所苦,往往掩之不及。
稍不留意,疾馳的車輛就會擦身呼嘯而過,驚出一身冷汗不算,還有可能招來一、兩句長沙著名的街罵,真可謂樂趣多多,苦亦不少了。
既然行程若此,步行還有無必要呢?殊不知,真正的風景在橋上。
橋下水流,橋上車流,悠然行走于水流之上,車流之際,笑看車馬匆匆,人忙我閑,于動靜之中感念人生;或撫欄遠眺,嘆生死茫茫,世事蒼蒼;逝者如斯,而我獨立于川上,靜觀萬千之變,納百川于懷;或為螻蟻芥子,或為北斗泰山,而終不免歸于須臾。
昔紀曉嵐妙對乾隆,河中僅兩船,一為名,二為利。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真乃知人智語!
想起前些日子游石燕湖的那段旅程來。
再也難以找出如此秀麗之景致了。
風起了,掀起層層金黃色的谷浪,一群鳥尖叫著劃過天空,碧水、綠樹、粉墻、黛瓦、金稻,陽光如酒……
若是有天堂,我相信天堂一定在這塵世之間,在眼前逐漸展開的這幅天然畫卷之中;若是沒有天堂,我會讓你相信這里就是天堂……
順著一條綠意盎然的柏油小道信步前行。
路很長,累了就在叉路口的農家柴火飯店里,歇歇腳,隨意吃上兩口新鮮甜嫩的蔬菜,再繼續前行。
也許我不清楚哪里才是方向,可有盡頭,就像落入時間的洪荒,而我成了空間中一個行走的質點,是巨人也是侏儒,宇宙涵蓋了我,同時我亦涵蓋了整個宇宙。
行走,是另類的風景,而現代人正逐漸喪失行走的功能!
大多數人總是把目的地當成唯一的風景,來去匆匆,過眼即成云煙。
如果將目的地比做一“點”,行走時所能領略到的風景則可歸之為一“線”。
太多人的眼光往往只局限于那一“點”的極樂而忽視了一“線”的幸福,把原本恰到好處的生命加速提前走完,成天嚷著,“生命太短暫了,請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殊不知正是自己親手扼殺了應該多姿的生命,拋棄了原本足夠的時間,讓人生像坐火車乘飛機,還沒弄清楚什么回事,就忽地一聲到盡頭了,盡頭是什么?時間的空洞罷了!
常聽人說,這個假期誰去了新馬泰溫哥華、塞班島夏威夷,這并不值得艷羨,須知賞景如品茶,如果只是一味地求新尋異,則難以領略怡養靈魂恬靜。
古人云“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的確深得個中三昧。
與其選擇遙不可及的遠方,我寧愿徒步走向寧靜的郊外,在秋天美麗的田野上看一朵野菊是怎樣在陽光下羞澀地盛開,感受一片紅葉悄然從發梢間滑落的驚喜,一只蝴蝶在風中像枯葉般瑟瑟老去……
生命本就是風景,行走,讓風景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