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田山居賞析
——余光中《沙田山居》賞析
文/朱慶和【摘】
文章開頭借景抒情,淡淡地透露出一絲鄉愁。寫“山外山”,“最遠”二詞含蓄地表達了鄉愁的層層與綿亙之遠,之久。“一覽不盡的青山綠水,馬遠夏圭的長幅橫披,任風吹,任鷹飛,任渺渺之目舒展來回,而我在其中俯仰天地,呼吸晨昏,竟已有十八個月了。”這是作者真性情的表露,那“重九的陶菊已經兩開”;“中秋的蘇月已經圓過兩次了”,怎能不思念故鄉呢。接下來,作者描寫了“海天相對”,“像開著一面玄奧的迷鏡”,這個貼切的比喻,把“海與山綢繆”在一起的迷人景象躍然紙上。沙田,香港地名,在香港九龍半島。作者對自己的山居是非常滿意的,試看那對海天相對、中間是山的山色的描寫,看那山替“我”答、鳥代山言的自然情態等等,無一不透露出作者的喜愛之情。
也許是大自然特有的造化,海與山便成了不可分割的緣分,“海把山圍成了一角角的半島”,而“山呢,把海圍成了一汪汪的海灣”,尤其是“有時十幾盞漁火赫然,浮現在闃黑的海面;排成一彎弧形,把漁網愈收愈小,圍成一叢燦燦的金蓮”。對漁火的描寫生動傳神。“遠遠近近”、“零零落落”寫出“千畝藍田”之大海的浩淼與夜晚的寧靜。“一叢燦燦的金蓮”則寫出了點點漁火在夜海上放出的黃暈的光亮的美妙的景致。再就是作者變換一個角度寫山之美“這時,山什么也不說,只是爭噪的鳥雀泄漏了他愉悅的心境。等到眾鳥棲定,山影茫然,天籟便低沉下去,若斷若續,樹間的歌者才歇一下,草間的吟哦又四起。”先寫入夜后山的沉默不語,天籟低沉,只聽到唧唧的蟲叫聲,而后描寫“山谷是一個愛音樂的村女,最喜歡學舌擬聲,可惜太害羞。技巧不很高明。無論是鳥鳴犬吠,或是火車在谷口揚笛路過,她也要學叫一聲,落后半拍,應人的尾音。”這是擬人手法的運用,將自然人化,富有藝術魅力。以唧唧蟲聲、陣陣松風、鳥鳴犬吠與山谷回音襯托“沙田山居”的寧靜、幽美。大有“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的境界。
至此,作者被眼前的山水所浸潤,不禁想起三國時文學家王粲的《登樓賦》:“登茲樓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銷憂。覽斯宇之所處兮,實顯敞而寡仇。”先寫登樓的目的是欲排遣憂愁,奠定了全賦的抒情基調,然后以鋪排手法敘寫所登之樓的處勢及登樓所見四周壯麗的景致。最后寫到“循階除而下降兮,氣交憤于胸臆。夜參半而不寐兮,悵盤桓以反側” 抒寫自己壯志難酬、懷才不遇、報國無門的愁苦與憤懣。再看本文作者從登樓遠眺,在情景交融、詩情畫意的藝術描寫中同樣寄托了比興手法,寄托思念故鄉、懷才不遇的感情,其意蘊更加深厚。作者在文末寫到:“等到夜色四合,黑暗已成定局,四周的山影,重甸甸陰森森的,令人肅然而恐。尤其是西屏的鹿山,白天還如佛如僧,藹然可親,這時竟收起法相,龐然而踞,黑毛茸蒙如一尊暗中伺人的怪獸,隱然,有一種潛伏的不安。”這實際上是以自然之景來比擬社會環境,這里作者將現實之中的山化著了藝術之美。山如怪獸,讓人“有一種潛伏的不安”,是詩人鄉愁的內心躁動與不安的心靈感應罷了。原來,這里能遙望“大陸的莽莽蒼蒼”,作者所詠嘆的“湘云之后是楚煙,山水長遠/
五千載與八萬萬,全在那里面……”正是揮之不去的鄉愁給他的山居生活平添了幾許憂慮。可見,全文以沙田山居為抒情的契機,景中含情,情蘊景中,思鄉之情油然而生,使本文的主旨表述含而不露,精妙睿智。
文中語言古雅而有韻味,富有詩意美。這也正是作者思想的深邃和深厚的古典文學修養所致。因此,讀此文總給讀者一種淡淡的喜悅和淡淡的憂愁之感,心頭揮之不去的仍然是那份沉甸甸的思念家鄉和盼望祖國同胞早日團圓的思想情感。
友情提醒:百度中提問題的用戶,在取得滿意或不滿意答案后,都有義務回到提問題的地方來選一下采納結果,否則你將被答題人列入黑名單,答題人此后可能放棄對你一切所提問題的回答
余光中沙田山居的原文
沙田山居 作者:余光中 書齋外面是陽臺,陽臺外面是海,是山,海是碧湛湛的一彎,山是青郁郁的連環。
山外有山,最遠的翠微淡成一裊青煙,忽焉似有,再顧若無,那便是,大陸的莽莽蒼蒼了。日月閑閑,有的是時間與空間。
一覽不盡的青山綠水,馬遠夏圭的長幅橫披,任風吹,任鷹飛,任渺渺之目舒展來回,而我在其中俯仰天地,呼吸晨昏,竟已有十八個月了。十八個月,也就是說;重九的陶菊已經兩開;中秋的蘇月已經圓過兩次了。
海天相對,中間是山;即使是秋晴的日子,透明的藍光里;也還有一層輕輕的海氣,疑幻疑真,像開著一面玄奧的迷鏡;照鏡的不是人,是神。海與山綢繆在一起;分不出,是海侵入了山間,還是山誘俘了海水;只見海把山圍成了一角角的半島,山呢,把海圍成了一汪汪的海灣。
山色如環,困不住浩渺的南海,畢竟在東北方缺了一口,放墻桅出去,風帆進來。最是晴艷的下午,八仙嶺下,一艘白色渡輪,迎著酣美的斜陽悠悠向大埔駛去,整個吐露港平鋪著千頃的碧藍;就為了反襯那一影耀眼的潔白。
起風的日子,海吹成了千畝藍田,無數的百合此開彼落。到了深夜,所有的山影黑沉沉都睡去,遠遠近近,零零落落的燈全睡去,只留下一陣陣的潮聲起伏;永恒的鼾息,撼人的節奏撼我的心血來潮。
有時十幾盞漁火赫然,浮現在闃黑的海面;排成一彎弧形,把漁網愈收愈小,圍成一叢燦燦的金蓮。 海圍著山,山圍著我。
沙田山居,峰回路轉。我的朝朝暮暮,日起日落,月望月朔,全 在此中度過,我成了山人。
問余何事棲碧山,笑而不答,山已經代我答了。其實山并未回答;是鳥代山答了;是蟲,是松風代山答了。
山是禪機深藏的高僧,輕易不開口的。人在樓上倚欄桿,山列坐在四面如十八尊羅漢疊羅漢;相看兩不厭。
早晨,我攀上佛頭去看日出,黃昏,從聯合書院的文學院一路走回來,家,在半山腰上等我;那地勢,比佛肩要低,卻比佛肚子要高些。這時,山什么也不說,只是爭噪的鳥雀泄漏了他愉悅的心境。
等到眾鳥棲定,山影茫然,天籟便低沉下去,若斷若續,樹間的歌者才歇一下,草間的吟哦又四起。至于山坳下面那小小的幽谷;形式和地位都相當于佛的肚臍,深凹之中別有一番諧趣。
山谷是一個愛音樂的村女,最喜歡學舌擬聲,可惜太害羞。技巧不很高明。
無論是鳥鳴犬吠,或是火車在谷口揚笛路過,她也要學叫一聲,落后半拍,應人的尾音。 從我的樓上望去,馬鞍山奇拔而峻峭,屏于東方,使朝暉姍姍其來遲。
鹿山巍然而逼近,魁梧的肩曾遮去了半壁西天;催黃昏早半個小時來臨,一個分神,夕陽便落進他的僧袖里去了。一爐晚霞,黃銅燒成赤金又化作紫灰與青煙,壯哉崦嵫的神話,太陽的葬禮。
陽臺上;坐看晚景變幻成夜色;似乎很緩慢,又似乎非常敏捷,才覺霞光烘頰,余曛在樹,忽然變生咫尺,眈眈的黑影已伸及你的肘腋,夜,早從你背后襲來。那過程,是一種絕妙的障眼法,非眼睫所能守望的。
等到夜色四合,黑暗已成定局,四周的山影,重甸甸陰森森的,令人肅然而恐。尤其是西屏的鹿山,白天還如佛如增,藹然可親,這時竟收起法相,龐然而踞,黑毛茸蒙如一尊暗中伺人的怪獸,隱然,有一種潛伏的不安。
千山磅礴的來勢如壓,誰敢相撼?但是云煙一起,莊重的山態便改了。霧來的日子,山變成一座座的列嶼,在白煙的橫波回瀾里,載浮載沉。
八仙嶺果真化作了過海的八仙,時在波上,時在彌漫的云間。有一天早晨,舉目一望,八仙和馬鞍和遠遠近近的大小眾峰,全不見了,偶爾云開一線,當頭的鹿山似從天隙中隱隱相窺,去大埔的車輛出沒在半空。
我的陽臺脫離了一切;下臨無地;在洶涌的白濤上自由來去。谷中的雞犬從云下傳來,從遼遠的人間。
我走去更高處的聯合書院上課,滿地白云,師生衣袂飄然,都成了神仙。我登上講壇說道,煙云都穿窗探首來旁聽。
起風的日子,一切云云霧霧的朦朧氤氳全被拭凈,水光山色,纖毫悉在鏡里。原來對岸的八仙嶺下,歷歷可數,有這許多山村野店,水滸人家。
半島的天氣一日數變,風驟然而來,從海口長驅直入;腳下的山谷頓成風箱,抽不盡滿壑的咆哮翻騰。躁蹲著羅漢松與蘆草,掀翻海水,吐著白浪,風是一群透明的猛獸,奔踹而來;呼嘯而去。
海潮與風聲,即使撼天震地,也不過為無邊的靜加注荒情與野趣罷了。最令人心動而神往的,卻是人為的騷音。
從清早到午夜,一天四十多個班,在山和海之間。敲軌而來,鳴笛而去的,是九廣鐵路的客車,貨車,豬車。
曳著黑煙的飄發,蟠婉著十三節車廂的修長之軀,這些工業時代的元老級交通工具,仍有舊世界迷人的情調,非協和的超音速飛機所能比擬、山下的鐵軌向北延伸;延伸著我的心弦。我的中樞神經,一日四十多次,任南下又北上的千只鐵輪輪番敲打,用鋼鐵火花的壯烈節奏,提醒我,藏在谷底的并不是洞里桃源;住在山上,我亦非桓景,即使王粲,也不能不下樓去: 欄桿三面壓人眉睫是青山 碧螺黛迤邐的邊愁欲連環 疊嶂之后是重巒,一層淡似一層 湘云之后是楚煙,山長水遠 五千載與八萬萬,全在那里面…… 作者簡介 余光中(1928-),臺灣著名詩人、散文家、批評家。
沙田山居賞析
詩化的散文詩意的情——賞析余光中散文《沙田山居》
【摘要】本文簡要分析著名詩人余光中散文作品《沙田山居》在思路章法、
語言、思想情感等方面表現出的藝術特色。?
【關鍵詞】余光中散文賞析
高中課本所選的余光中的散文《沙田山居》,以其特有的筆法,寫了他在香港“山居”陽臺上欣賞到的景色特點,對周圍的景物進行了精心的描摹,既寫了外在景觀,又寫了內心的感受,情景交融。文章深厚的文化內涵,詩一樣的語言,表現了作者對祖國及祖國文化的熱愛,那深深的鄉愁更讓人難以忘懷。下面就從作者的思路章法,語言特色,思想情感等方面作簡要的分析。
?1?本文思路清晰,結構布局嚴謹精美文章開篇平實,但就在這平平常常的敘述中我們感受到了作者那深厚的情感。接著作者進一步展開,描繪“千畝藍田”的海,“禪機深藏的高僧,輕易不開口”的山,“黃銅燒成赤金又化作紫灰與青煙”的晚霞,“彌漫”的云煙霧氣,“咆哮翻騰”的風,以及火車的轟鳴。
作者充滿激情地道來,最后以詩句結尾,與開頭相照應。全文以“站在陽臺上看風景”為線索,將不同美景盡攬胸中,謀篇布局,渾然一體,這也為文中細致的描寫和充分的表現提供了堅實的基礎,成功地表達出作品主題和作者那份鄉愁。當然,本文的景物海、山、云、風等是糾纏在一起的統一體,作者藝術地將這些景物結合在一起,整體沒有割裂的痕跡。?
2?本文的語言典雅,具有詩歌的韻味余光中是一位詩人,他的這篇文章可以說是詩化了的散文。(1)語言的細膩準確。作者猶如拿著馬良的神筆在繪著祖國的壯麗山河,看那“最遠的翠微淡成一裊青煙”,“山影黑沉沉睡去”,“千山磅礴的來勢如壓”,“掀翻海水,吐著白浪”等等,無不如詩如畫。另外,大量的疊詞的運用加強了語言的節奏感:燦燦、姍姍、碧湛湛、陰森森、莽莽蒼蒼、零零落落、遠遠近近、朝朝暮暮等。(2)擬人、比喻、排比等修辭手法的使用。讓景物都有了靈性,給人以豐富的想象與美感。“海被風吹成了千畝藍田,無數的百合此開彼落”、“山谷是一個愛音樂的村女”、“我登上講壇說道,煙云都穿窗探首來旁聽”、“馬遠夏圭的長幅橫批,任風吹,任鷹飛,任渺渺之目舒展來回”等等,從全文看,作者完全把筆下的景物當作有情感的人來寫,表現它的喜、怒、哀、樂,我們仿佛感受到了作者那份人與自然對話的真誠,那份喜悅,那份欣賞,那份贊美,那份依戀,所有景物都脈脈含情,充滿了誘惑,難怪作者深入其中,盡情享受。?(3)典故的運用增加了文章的深度。“重九的陶菊已經兩開,中秋的蘇月已經圓過兩次了”,“住在山上,我亦非桓景,即使王粲也不能不下樓去”,這些典故都表露了作者的心跡,“下樓去”做自己心中長久想做的事,讓祖國早日實現統一,文章顯得含蓄,深沉,也留給讀者深遠的回味。
?3?文章的情和景融為一體一切景語皆情語,除了直接的抒情外,那景物描寫中更包含了作者的深情,作者贊美祖國河山的壯麗秀美,但更深沉的是文中濃濃的鄉愁和對祖國統一的渴盼。本文發表于1987年,那時香港還沒有回歸,作者站在他那似家非家的陽臺上,望著“大陸的莽莽蒼蒼”,必然會心潮澎湃,特別是結尾處的語句,“湘云之后是楚煙,山長水遠。五千載與八萬萬,全在那里面……”那里面是什么呢?我們仿佛感受到了作者那顆跳動著的心,那種愛鄉,思鄉,想回到祖國懷抱中的急切心情,由此帶給讀者的也是感情上的強烈共鳴。如果我們再看看他的那首《鄉愁》,就更能感受到他那一以貫之的思鄉情懷。全文不著一字鄉愁,卻多處是鄉愁。?余光中把散文與詩比作自己的左右手,稱自己的散文是“左手的繆斯”,然而這左手的寫作絲毫不遜色于詩歌,我們從這篇文章之中就感受到了詩的韻味,同時我們又深深地感受到那詩一般的眷戀故土,情牽祖國的民族感情。?
沙田山居 閱讀答案
1. 寫了山、海;文章開頭借景抒情,淡淡地透露出一絲鄉愁。
寫“山外山”、“最遠”二詞含蓄地表達了鄉愁的層層與綿亙之遠,之久。2. 運用了比喻的修辭手法,把“海與山綢繆”在一起的迷人景象躍然紙上。
3. “遠遠近近”、“零零落落”寫出“千畝藍田”之大海的浩淼與夜晚的寧靜。“一叢燦燦的金蓮”則寫出了點點漁火在夜海上放出的黃暈的光亮的美妙的景致。
4.答案示例:(1)擬人。先寫入夜后山的沉默不語,天籟低沉,只聽到唧唧的蟲叫聲,而后描寫“山谷是一個愛音樂的村女,最喜歡學舌擬聲,可惜太害羞。
技巧不很高明。無論是鳥鳴犬吠,或是火車在谷口揚笛路過,她也要學叫一聲,落后半拍,應人的尾音。”
擬人手法的運用,將自然人化,富有藝術魅力。(2)襯托。
以唧唧蟲聲、陣陣松風、鳥鳴犬吠與山谷回音襯托“沙田山居”的寧靜、幽美。大有“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的境界。
5. 作者對自己的山居是非常滿意的,試看那對海天相對、中間是山的山色的描寫,看那山替“我”答、鳥代山言的自然情態等等,無一不透露出作者的喜愛之情。
余光中《沙田山居》的原文
1,原文: 書齋外面是陽臺,陽臺外面是海,是山,海是碧湛湛的一彎,山是青郁郁的連環。
山外有山,最遠的翠微淡成一裊青煙,忽焉似有,再顧若無,那便是,大陸的莽莽蒼蒼了。日月閑閑,有的是時間與空間。
一覽不盡的青山綠水,馬遠夏圭的長幅橫披,任風吹,任鷹飛,任渺渺之目舒展來回,而我在其中俯仰天地,呼吸晨昏,竟已有十八個月了。十八個月,也就是說;重九的陶菊已經兩開;中秋的蘇月已經圓過兩次了。
海天相對,中間是山;即使是秋晴的日子,透明的藍光里;也還有一層輕輕的海氣,疑幻疑真,像開著一面玄奧的迷鏡;照鏡的不是人,是神。海與山綢繆在一起;分不出,是海侵入了山間,還是山誘俘了海水;只見海把山圍成了一角角的半島,山呢,把海圍成了一汪汪的海灣。
山色如環,困不住浩渺的南海,畢竟在東北方缺了一口,放墻桅出去,風帆進來。最是晴艷的下午,八仙嶺下,一艘白色渡輪,迎著酣美的斜陽悠悠向大埔駛去,整個吐露港平鋪著千頃的碧藍;就為了反襯那一影耀眼的潔白。
起風的日子,海吹成了千畝藍田,無數的百合此開彼落。到了深夜,所有的山影黑沉沉都睡去,遠遠近近,零零落落的燈全睡去,只留下一陣陣的潮聲起伏;永恒的鼾息,撼人的節奏撼我的心血來潮。
有時十幾盞漁火赫然,浮現在闃黑的海面;排成一彎弧形,把漁網愈收愈小,圍成一叢燦燦的金蓮。海圍著山,山圍著我。
沙田山居,峰回路轉。我的朝朝暮暮,日起日落,月望月朔,全在此中度過,我成了山人。
問余何事棲碧山,笑而不答,山已經代我答了。其實山并未回答;是鳥代山答了;是蟲,是松風代山答了。
山是禪機深藏的高僧,輕易不開口的。人在樓上倚欄桿,山列坐在四面如十八尊羅漢疊羅漢;相看兩不厭。
早晨,我攀上佛頭去看日出,黃昏,從聯合書院的文學院一路走回來,家,在半山腰上等我;那地勢,比佛肩要低,卻比佛肚子要高些。這時,山什么也不說,只是爭噪的鳥雀泄漏了他愉悅的心境。
等到眾鳥棲定,山影茫然,天籟便低沉下去,若斷若續,樹間的歌者才歇一下,草間的吟哦又四起。至于山坳下面那小小的幽谷;形式和地位都相當于佛的肚臍,深凹之中別有一番諧趣。
山谷是一個愛音樂的村女,最喜歡學舌擬聲,可惜太害羞。技巧不很高明。
無論是鳥鳴犬吠,或是火車在谷口揚笛路過,她也要學叫一聲,落后半拍,應人的尾音。從我的樓上望去,馬鞍山奇拔而峻峭,屏于東方,使朝暉姍姍其來遲。
鹿山巍然而逼近,魁梧的肩曾遮去了半壁西天;催黃昏早半個小時來臨,一個分神,夕陽便落進他的僧袖里去了。一爐晚霞,黃銅燒成赤金又化作紫灰與青煙,壯哉崦嵫的神話,太陽的葬禮。
陽臺上;坐看晚景變幻成夜色;似乎很緩慢,又似乎非常敏捷,才覺霞光烘頰,余曛在樹,忽然變生咫尺,眈眈的黑影已伸及你的肘腋,夜,早從你背后襲來。那過程,是一種絕妙的障眼法,非眼睫所能守望的。
等到夜色四合,黑暗已成定局,四周的山影,重甸甸陰森森的,令人肅然而恐。尤其是西屏的鹿山,白天還如佛如增,藹然可親,這時竟收起法相,龐然而踞,黑毛茸蒙如一尊暗中伺人的怪獸,隱然,有一種潛伏的不安。
千山磅礴的來勢如壓,誰敢相撼?但是云煙一起,莊重的山態便改了。霧來的日子,山變成一座座的列嶼,在白煙的橫波回瀾里,載浮載沉。
八仙嶺果真化作了過海的八仙,時在波上,時在彌漫的云間。有一天早晨,舉目一望,八仙和馬鞍和遠遠近近的大小眾峰,全不見了,偶爾云開一線,當頭的鹿山似從天隙中隱隱相窺,去大埔的車輛出沒在半空。
我的陽臺脫離了一切;下臨無地;在洶涌的白濤上自由來去。谷中的雞犬從云下傳來,從遼遠的人間。
我走去更高處的聯合書院上課,滿地白云,師生衣袂飄然,都成了神仙。我登上講壇說道,煙云都穿窗探首來旁聽。
起風的日子,一切云云霧霧的朦朧氤氳全被拭凈,水光山色,纖毫悉在鏡里。原來對岸的八仙嶺下,歷歷可數,有這許多山村野店,水滸人家。
半島的天氣一日數變,風驟然而來,從海口長驅直入;腳下的山谷頓成風箱,抽不盡滿壑的咆哮翻騰。躁蹲著羅漢松與蘆草,掀翻海水,吐著白浪,風是一群透明的猛獸,奔踹而來;呼嘯而去。
海潮與風聲,即使撼天震地,也不過為無邊的靜加注荒情與野趣罷了。最令人心動而神往的,卻是人為的騷音。
從清早到午夜,一天四十多個班,在山和海之間。敲軌而來,鳴笛而去的,是九廣鐵路的客車,貨車,豬車。
曳著黑煙的飄發,蟠婉著十三節車廂的修長之軀,這些工業時代的元老級交通工具,仍有舊世界迷人的情調,非協和的超音速飛機所能比擬、山下的鐵軌向北延伸;延伸著我的心弦。我的中樞神經,一日四十多次,任南下又北上的千只鐵輪輪番敲打,用鋼鐵火花的壯烈節奏,提醒我,藏在谷底的并不是洞里桃源;住在山上,我亦非桓景,即使王粲,也不能不下樓去:欄桿三面壓人眉睫是青山碧螺黛迤邐的邊愁欲連環疊嶂之后是重巒,一層淡似一層湘云之后是楚煙,山長水遠五千載與八萬萬,全在那里面……。
余光中沙田山居的原文
書齋外面是陽臺,陽臺外面是海,是山,海是碧湛湛的一彎,山是青郁郁的連環。
山外 有山,最遠的翠微淡成一裊青煙,忽焉似有,再顧若無,那便是,大陸的莽莽蒼蒼了。日月 閑閑,有的是時間與空間。
一覽不盡的青山綠水,馬遠夏圭的長幅橫披,任風吹,任鷹飛, 任渺渺之目舒展來回,而我在其中俯仰天地,呼吸晨昏,竟已有十八個月了。十八個月,也 就是說;重九的陶菊已經兩開;中秋的蘇月已經圓過兩次了。
海天相對,中間是山;即使是秋晴的日子,透明的藍光里;也還有一層輕輕的海氣,疑 幻疑真,像開著一面玄奧的迷鏡;照鏡的不是人,是神。海與山綢繆在一起;分不出,是海 侵入了山間,還是山誘俘了海水;只見海把山圍成了一角角的半島,山呢,把海圍成了一汪 汪的海灣。
山色如環,困不住浩渺的南海,畢竟在東北方缺了一口,放墻桅出去,風帆進 來。最是晴艷的下午,八仙嶺下,一艘白色渡輪,迎著酣美的斜陽悠悠向大埔駛去,整個吐 露港平鋪著千頃的碧藍;就為了反襯那一影耀眼的潔白。
起風的日子,海吹成了千畝藍田, 無數的百合此開彼落。到了深夜,所有的山影黑沉沉都睡去,遠遠近近,零零落落的燈全睡 去,只留下一陣陣的潮聲起伏;永恒的鼾息,撼人的節奏撼我的心血來潮。
有時十幾盞漁火 赫然,浮現在闃黑的海面;排成一彎弧形,把漁網愈收愈小,圍成一叢燦燦的金蓮。 海圍著山,山圍著我。
沙田山居,峰回路轉。我的朝朝暮暮,日起日落,月望月朔,全 在此中度過,我成了山人。
問余何事棲碧山,笑而不答,山已經代我答了。其實山并未回 答;是鳥代山答了;是蟲,是松風代山答了。
山是禪機深藏的高僧,輕易不開口的。人在樓 上倚欄桿,山列坐在四面如十八尊羅漢疊羅漢;相看兩不厭。
早晨,我攀上佛頭去看日出, 黃昏,從聯合書院的文學院一路走回來,家,在半山腰上等我;那地勢,比佛肩要低,卻比 佛肚子要高些。這時,山什么也不說,只是爭噪的鳥雀泄漏了他愉悅的心境。
等到眾鳥棲 定,山影茫然,天籟便低沉下去,若斷若續,樹間的歌者才歇一下,草間的吟哦又四起。至 于山坳下面那小小的幽谷;形式和地位都相當于佛的肚臍,深凹之中別有一番諧趣。
山谷是 一個愛音樂的村女,最喜歡學舌擬聲,可惜太害羞。技巧不很高明。
無論是鳥鳴犬吠,或是 火車在谷口揚笛路過,她也要學叫一聲,落后半拍,應人的尾音。 從我的樓上望去,馬鞍山奇拔而峻峭,屏于東方,使朝暉姍姍其來遲。
鹿山巍然而逼 近,魁梧的肩曾遮去了半壁西天;催黃昏早半個小時來臨,一個分神,夕陽便落進他的僧袖 里去了。一爐晚霞,黃銅燒成赤金又化作紫灰與青煙,壯哉崦嵫的神話,太陽的葬禮。
陽臺 上;坐看晚景變幻成夜色;似乎很緩慢,又似乎非常敏捷,才覺霞光烘頰,余曛在樹,忽然 變生咫尺,眈眈的黑影已伸及你的肘腋,夜,早從你背后襲來。那過程,是一種絕妙的障眼 法,非眼睫所能守望的。
等到夜色四合,黑暗已成定局,四周的山影,重甸甸陰森森的,令 人肅然而恐。尤其是西屏的鹿山,白天還如佛如增,藹然可親,這時竟收起法相,龐然而 踞,黑毛茸蒙如一尊暗中伺人的怪獸,隱然,有一種潛伏的不安。
千山磅礴的來勢如壓,誰敢相撼?但是云煙一起,莊重的山態便改了。霧來的日子,山 變成一座座的列嶼,在白煙的橫波回瀾里,載浮載沉。
八仙嶺果真化作了過海的八仙,時在 波上,時在彌漫的云間。有一天早晨,舉目一望,八仙和馬鞍和遠遠近近的大小眾峰,全不 見了,偶爾云開一線,當頭的鹿山似從天隙中隱隱相窺,去大埔的車輛出沒在半空。
我的陽 臺脫離了一切;下臨無地;在洶涌的白濤上自由來去。谷中的雞犬從云下傳來,從遼遠的人 間。
我走去更高處的聯合書院上課,滿地白云,師生衣袂飄然,都成了神仙。我登上講壇說 道,煙云都穿窗探首來旁聽。
起風的日子,一切云云霧霧的朦朧氤氳全被拭凈,水光山色,纖毫悉在鏡里。原來對岸 的八仙嶺下,歷歷可數,有這許多山村野店,水滸人家。
半島的天氣一日數變,風驟然而 來,從海口長驅直入;腳下的山谷頓成風箱,抽不盡滿壑的咆哮翻騰。躁蹲著羅漢松與蘆 草,掀翻海水,吐著白浪,風是一群透明的猛獸,奔踹而來;呼嘯而去。
海潮與風聲,即使撼天震地,也不過為無邊的靜加注荒情與野趣罷了。最令人心動而神 往的,卻是人為的騷音。
從清早到午夜,一天四十多個班,在山和海之間。敲軌而來,鳴笛 而去的,是九廣鐵路的客車,貨車,豬車。
曳著黑煙的飄發,蟠婉著十三節車廂的修長之 軀,這些工業時代的元老級交通工具,仍有舊世界迷人的情調,非協和的超音速飛機所能比 擬、山下的鐵軌向北延伸;延伸著我的心弦。我的中樞神經,一日四十多次,任南下又北上 的千只鐵輪輪番敲打,用鋼鐵火花的壯烈節奏,提醒我,藏在谷底的并不是洞里桃源;住在 山上,我亦非桓景,即使王粲,也不能不下樓去:。
轉載請注明出處華閱文章網 » 寫出沙田山居相關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