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關于貶謫的詩詞
李白:從狂放浪漫到悲憤不平
李白終生幻想施展抱負,干一番經天緯地的大事業,這在他的詩中隨處可見。他在《上李邕》一詩中說: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
時人見我恒殊調,見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猶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輕年少。
他以《莊子》里那攪動天海的大鵬自比,對自己的政治才能充滿自信,受到世人嘲笑,還以孔子“后生可畏”的話為自己辯解。
李白長于描繪祖國大好河山,他的這類詩同王維、孟浩然的詩格調不同,如果說王維、孟浩然的風景詩是細致入微的工筆畫,那么李白的風景詩則是飛動椽筆的大寫意。他常常不是作一草一木的刻畫,而是從宏觀攝取大自然的神韻。長江大河,巉巖峭壁,萬里風云,幽石古木,一到他筆下立刻飛動起來,為他所驅遣,創造出一個與造化同在的神話般的世界。如《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中寫廬山景色:
金闕前開二峰長,銀河倒掛三石梁。
香爐瀑布遙相望,回崖沓嶂凌蒼蒼。
翠影紅霞映朝日,鳥飛不到吳天長。
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
黃云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韓愈:從劍拔弩張到寂寞悲涼
韓愈的仕途是不順的,他四次應試方才取得入仕的資格,求官幾乎近十年,卻無一官半職,后值右升,幾起幾落,才得任刑部侍郎。按理說他應萬分珍惜,小心謹慎少逆龍顏,但他一心為國為君“除弊事”,文章寫得針鋒相對、劍拔弩張,不管頭上烏紗是否保得住,也不管項上腦袋是否有危險,終于犯了人主之怒,被貶為潮州刺史。
韓愈一生用世心甚切,是非觀念極強,性格木訥剛直,昂然不肯少屈。貶謫到潮州,對韓愈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打擊,那是何等的大起大落,更何況左遷途中還死了一個女兒。當他到達離京師不遠的藍田縣時,他的侄孫韓湘,趕來同行。韓愈此時,悲歌當哭,慷慨激昂地寫下名篇《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
一封朝奏九重天, 夕貶潮州路八千。
欲為圣明除弊事, 肯將衰朽惜殘年!
云橫奏嶺家何在? 雪擁藍關馬不前。
知汝遠來應有意, 好收吾骨瘴江邊。
柳宗元的怨懟忿憤
柳詩描寫其貶謫中的痛苦,讀來很令人震撼,如《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州刺史》:城上高樓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驚風亂覘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藶墻。
嶺樹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腸。
共來百越文身地,猶自音書滯一鄉。
詩中以“驚風”“密雨”刻畫憂患煎迫之狀十分傳神,這兩句既可以象征險惡的政治環境,也深刻地傳達了詩人飽受驚懼的心情,而“嶺樹”一聯則描繪出遠貶蠻荒之地的凄涼孤獨。全詩被凄風苦雨、蕭騷不寧的氣氛所籠罩,傳達出內心的“茫茫愁思”。確如沈德潛所說:“柳詩長于哀怨,得騷之余意。”
劉禹錫的豁達明快
白居易給劉禹錫的贈詩中有“舉眼風光長寂寞,滿朝官職相蹉跎”之句,他認為同僚大都得以升遷,只有劉禹錫在荒寂的和州空耗光陰。顯然,他是在為劉禹錫不平,正如他在詩中所說:“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大多。”對此,劉禹錫自己卻豁達得多,他在酬詩中樂觀地寫道:
巴山楚水凄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
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
二、詩人遭貶謫后作的詩有哪些
倦聞子規朝暮聲,不意忽有黃鸝鳴 [2] 。
一聲夢斷楚江曲,滿眼故園春意生 [3] 。 目極千里無山河,麥芒際天搖青波 [4] 。
王畿優本少賦役,務閑酒熟饒經過 [5] 。 此時晴煙最深處 [6] ,舍南巷北遙相語。
翻日迥度昆明飛,凌風斜看細柳翥 [7] 。 我今誤落千萬山,身同傖人不思還 [8] 。
鄉禽何事亦來此,令我生心憶桑梓 [9] 。 閉聲回翅歸務速,西林紫椹行當熟 [10] 。
今譯 : 聽厭了杜鵑朝朝暮暮的啼叫, 不料忽然間傳來了黃鸝的鳴唱。 熟悉的叫聲打斷了我在湘江邊上的睡夢, 滿眼顯現出故鄉生機盎然的景象。
那里放眼千里看不到高山大河, 與長天相連翻滾著青青麥浪。 京都地區優待農民少征賦役, 鄉鄰們在農忙過后、酒釀成熟頻繁來往。
在那炊煙裊裊巷道深深的村舍里, 村南巷北的人們遠遠地打著招呼互話短長。 黃鸝翻飛在陽光下高高地橫過昆明池, 又迎著風斜看著細柳展翅飛翔。
我如今跌落在家鄉的千山萬水之外, 就像楚地客家人那樣不再返家回鄉。 你這故鄉的鳥兒為什么要來到這里, 使我心里不禁思念起遙遠的家鄉。
停止鳴叫調轉翅膀快快往回飛吧, 你愛吃的西林紫桑就要飄出成熟的果香。 賞析: 本詩是柳宗元抒發離鄉之愁、貶謫之苦的代表作。
詩人因聞黃鸝鳴叫,引起鄉思,反映久遭貶謫的抑郁和渴望還鄉的心情。詩人謫居永州已經十個年頭,度日如年,曾作《囚山賦》說:“誰使吾山之囚吾兮滔滔!”這種囚徒生活,使詩人深感抑郁與悲苦,然而朝廷有明令:“王叔文之黨坐謫官員,凡十年不量移。
執政而憐其才欲漸進之者,悉召至京。”十年將到,詩人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本詩就是這種心境的真實寫照。 詩一開篇以杜鵑啼血的典故,實寫久不量移的悲苦。
“子規”就是杜鵑,又稱之為“杜魄”,相傳為古蜀帝杜宇所變,日夜悲啼,叫聲似“不得歸去”,直叫得眼睛出血,是歷來詩文中悲苦的象征。武元衡《送柳侍御裴起居》詩說:“望鄉臺上秦人去,學射山中杜魄哀。”
詩人取白居易“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琵琶行》)的詩意開篇,一個“倦”字點明悲苦之久,“不意”的喜悅可想而知。詩人聞“鄉禽”黃鸝的叫聲而思念故鄉,展開想象的翅膀飛越時空關隘,以優美的語言、眷戀的情懷,向我們描繪了一幅鮮活有趣、令人向往的故園鄉土風情畫。
故園長安既是詩人的出生、成長之地,也是詩人建功立業、實現平生抱負的希望所在。在迭經變故、風雨如晦的日子里,詩人無時無刻不在渴望朝廷恩赦,祈盼擢用,于是,家鄉變成了作者魂牽夢繞的精神寄托。
由此,詩人不惜濃墨重彩,禮贊了日思夜想的家鄉,如癡者之喃,夢者之囈,亦真亦幻,如歌如畫。春天的故園,春意盎然、生機勃勃。
故鄉土地平闊,產出豐富,人情醇厚,生活恬愉,連鳥兒在曾經顯出卓著功績的昆明湖、細柳營上空自由自在地飛翔。現實是嚴酷無情的,復出的機會日益渺茫,使作者心灰意冷,徒生傷悲。
詩句著力刻畫故鄉風物,字里行間既蘊涵著往日“翻日迥度昆明飛,凌風斜看細柳翥”的愜意和歡愉,又彌漫著 “我今誤落千萬山,身同傖人不思還”的悲苦和憂傷。結尾以擬人的手法,借問黃鸝“鄉禽何事亦來此,令我心生憶桑梓”, 囑咐黃鸝速歸,將作者戚苦、郁悶、無助、不平而又不甘放棄的情緒渲瀉得淋漓盡致。
本詩創作于詩人離開永州的前一年。作品顯示,作者對現實既失意迷惘,同時對復出抱有強烈的追求和幻想,一顆赤子之心始終在逆境中頑強地跳動。
所以語言未失活潑,風格依然俊朗,在意境上有喜有悲,大起大落。全詩以黃鸝一脈貫通,寓意高遠,氣韻流暢,開合自如,大氣泱泱,讀后令人如臨其境,如聞其聲,扼腕生情,回味無窮。
三、貶謫失意之愁的詩句
韓愈 一封朝奏九重天, 夕貶潮州路八千. 欲為圣明除弊事, 肯將衰朽惜殘年! 云橫奏嶺家何在? 雪擁藍關馬不前. 知汝遠來應有意, 好收吾骨瘴江邊 韓愈一生,以辟佛為己任,晚年上《論佛骨表》,力諫憲宗“迎佛骨人大內”,觸犯“人主之怒”,幾被定為死罪,經裴度等人說情,才由刑部侍郎貶為潮州刺史. 柳宗元 城上高樓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驚風亂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墻. 嶺樹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腸. 共來百粵文身地,猶自音書滯一方. 柳宗元曾積極參加王叔文集團革新政治的.唐順宗時,任禮部員外郎.革新失敗后,被貶為永州司馬,后遷為柳州刺史. 秦觀·《踏莎行》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 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 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 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 紹圣四年的三月,蘇門四學士之一的秦觀因黨爭被貶謫,在郴州寫下了這首詞. 蘇東坡 念奴嬌·赤壁懷古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云,驚濤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間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這是是蘇軾被貶到黃州期間所寫,表達了詞人對古代英雄的贊美和壯志未酬的感慨. 僅作參考,希望有幫到你:)。
四、劉禹錫貶謫詩的特點
劉禹錫獨創豪邁勁健貶謫文化 劉禹錫(772-842)是唐朝著名的文學家、哲學家和詩人。
在中國貶官歷史名冊上可謂赫赫有名,一是劉禹錫一生遭貶次數最多,在地方任職時間最長。劉禹錫因參與“永貞革新”,失敗后被貶為連州刺史,后再貶為朗州(今湖南常德)司馬。
元和十年,因寫《戲贈看花諸君子》詩,得罪執政,被外放為連州刺史。后來又擔任過夔州刺史、和州刺史。
寶歷二年冬,從和州奉召回洛陽,二十二年的貶謫生涯才結束。從時間上看,劉禹錫刷新了中國古代文人遭貶期限的最高記錄。
二是劉禹錫開創了中國貶謫文化的新局面。從為官風格、文學創作、人生態度各方面來看,劉禹錫創造了中國遷謫文化豪邁勁健的嶄新風貌,打破了過去憂愁怨憤的局面,開辟了遷謫詩歌寫作的新路徑。
從為官風格上看,劉禹錫一是傲岸不屈、頑強斗爭。劉禹錫十年謫居朗州被召回長安,在游玄都觀時寫下“紫陌紅塵拂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觀里挑千樹,盡是劉郎去后栽(《戲贈看花諸君子》)”。
詩人用桃花比喻朝中新得勢力的權貴,用看花人比喻那些趨炎附勢、奔走權門之徒。劉禹錫以此詩表現了他的傲岸不屈與頑強斗爭,一句“盡是劉郎去后栽”,又使他獲罪貶去連州。
十四年后劉禹錫重游玄都臨其境。一個封建時代的知識分子和官吏,不是出于對生命的熱愛,對生活的憧憬是不可能置自己被貶的痛苦于度外而深深愛賞異鄉風情的。
同是豪放,李白的豪放多是疏狂和浪漫,而劉禹錫的豪放則是理性和嚴縝,經得起哲理和生活的同時考問。如劉禹錫剛遭貶謫,就在《桃源行》中借漁人的形象揭示了“桃花溪滿水似鏡,塵心如垢洗不去”的污濁現實與美好理想之間的尖銳矛盾,否定了桃花源避世、遁世的文化傳統。
劉禹錫亢奮而不狂躁,悲憤而不沉淪,灑脫而不放浪,執著而不拘泥,是離現實人生最近的詩人。劉禹錫人生態度最少偏執,既不高蹈出塵,又不哀傷消沉;既保持積極進取的銳氣,又保持著相對開朗豁達的心態。
禹錫正道直行,“憂國不謀身”,但卻大半生“落魄不自聊”,偃蹇寡和,堙厄感郁,一寓諸文,便自然流露深沉的悲傷意緒和強烈的孤憤情懷。同時,他又能不沉溺于困厄的泥潭,而是以百折不撓的精神,豁達樂觀的情懷,豪勁堅忍的氣質,通脫圓融的態度,超然自適的心靈,來面對多舛的命運,克服憂患,自我拯救,從而看到了生命中更多的美麗,開創了貶謫詩豪壯勁健的嶄新風貌,從而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
劉禹錫這一詩歌風貌的底蘊,正是一種源于苦難現實并對現實苦難有所超越的精神,它體現了詩人對自己的政治理想的執著追求、生命力的堅韌不屈,從而也展現了歷史重壓下人性的頑強。
五、有關貶謫文化的詩文 事例 最好有點評
西江文化增添厚重與滄桑:端州獨特的貶官文化
黃耀輝 杜語
廣東肇慶,又稱古端州。千百年來,西江自桂逶迤經肇入粵,幾彎幾直,在成為珠江主干流的同時,也在向世人昭示西江的獨特的貶官文化。
在唐代,被朝廷貶謫的著名詩人和會寫詩的文武官員攜家眷沿西江來到古端州,或順流,或逆流;或路過,或流寓,在觸景生情,感懷身世之時,均留下傳世絕唱,形成了西江獨特的貶官文化,為西江文化增添厚重與滄桑。
當中有宋之問、張說、韋承慶、張九齡、楊衡、李紳、李涉、李群玉、許渾、房千里等遭貶謫的文武官員。
正是不計其數的先賢名流、大師大家在端州乃至西江流域的文化行為,成為包括貶官文化在內的中華地域文化格局中一顆璀璨的明珠。
“貶謫”,在唐代乃至整個古代,是許多文士無法回避的一種命運,文士要參政,要進入仕途,就必然有升遷與貶謫。
貶謫是當時詩人普遍經歷的人生境遇。古代貶謫的地域,大都是窮荒僻遠之地。唐宋以前,主要是貶往南方瘴癘之地;明清兩代,大多是貶往西北或東北塞外邊疆。
南宋嚴羽說過,唐人好詩,多是征戍、遷謫、行旅、離別之作,往往能感動激發人意。
早在唐代,端州便是西江一帶的交通要道。據載,唐代的貶謫文人,均是先到端州驛站,后分赴各地。
宋之問的《發端州初入西江》前半寫景,可窺見從前西江兩岸的情況,后半抒發遭受貶謫,難以辯白之情,備見悲苦。
當今的學者認為,貶謫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貶謫文化中的詩文,都經過了長期的孕育,占據了古代中國文壇的主流。
史實證明,正是歷代貶官到端州之后,興辦教育,進行文化啟蒙,使原本落后的端州逐漸成為今天的中國首批歷史文化名城。
張說乃唐玄宗長期信任的輔弼大臣,以詩文著稱。他在武后長安三年因直言觸怒權貴,與時為司禮丞的高戩同貶嶺表,并在端州驛寫下著名的《端州別高六戩》與《還至端州驛前與高六別處》。
人向南流放,心隨雁飛北,思鄉淚水,染竹斑斑。以兩首《憫農》詩名傳后世的李紳,在赴端州任職途中也寫道:昔陪天上三清客,今作端州萬里人。湘浦更聞猿夜啼,斷腸無淚可沾巾。
唐穆宗時李紳為翰林學士,與元稹、李德裕并稱三俊,累官至戶部侍郎。敬宗立,李逢吉勾結宦官王守澄誣奏他從前曾反對敬宗為太子,遂被貶為端州司馬。
據《肇慶府志》載:李在端州(府治在今高要),“自檢益嚴”,很有善政,端州人為之感泣。公余之暇,以詩自娛,并令家屬搬來同住,表示要安居下去。離任時,端州百姓留其衣帶,立祠紀念。在當地著名風景區的七星巖石室,至今留有他的題名石刻。
http://**mag/articles/0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