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1.東京也無非是這樣。
上野的櫻花爛熳的時節,望去確也像緋紅的輕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結隊的“清國留學生”的速成班,頭頂上盤著大辮子,頂得學生制帽的頂上高高聳起,
形成一座富士山。
也有解散辮子,盤得平的,除下帽來,油光可鑒,宛如小姑娘的發髻一般,還要將脖子扭幾扭。
實在標致極了。
2.不必說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紫紅的桑葚;也不必說鳴蟬在樹葉里長吟,肥胖的黃蜂伏在菜花上,輕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從草間直竄向云霄里去了。
單是周圍的短短的泥墻根一帶,就有無限的趣味。
油蛉在這里低唱, 蟋蟀們在這里彈琴。
翻開斷磚來,有時會遇見蜈蚣;還有斑蝥,倘若用手指按住它的脊梁,便會啪的一聲,從后竅噴出一陣煙霧。
何首烏藤和木蓮藤纏絡著,木蓮有蓮房一般的果實,何首烏有臃腫的根。
有人說,何首烏根是有像人形的,吃了便可以成仙,我于是常常拔它起來,牽連不斷地拔起來,也曾因此弄壞了泥墻,卻從來沒有見過有一塊根像人樣。
如果不怕刺,還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攢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葚要好得遠。
3.只要望見一頂白紙的高帽子和他手里的破芭蕉扇的影子,大家就都有些緊張,而且高興起來了。
人民之于鬼物,惟獨與他最為稔熟,也最為親密,平時也常常可以遇見他。
死無常黑臉、黑衣,誰也不愛看。
在“陰死間”里也有的,胸口靠著墻壁,陰森森地站著;那才真真是“碰壁”。
中國是弱國,所以中國人當然是低能兒,分數在六十分以上,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了:也
無怪他們疑惑。
但我接著便有參觀槍斃中國人的命運了。
第二年添教霉菌學,細菌的形狀是
全用電影來顯示的,一段落已完而還沒有到下課的時候,便影幾片時事的片子,自然都是日
本戰勝俄國的情形。
但偏有中國人夾在里邊:給俄國人做偵探,被日本軍捕獲,要槍斃了,
圍著看的也是一群中國人;在講堂里的還有一個我。
“萬歲!”他們都拍掌歡呼起來。
這種歡呼,是每看一片都有的,但在我,這一聲卻特別聽得刺耳。
此后回到中國來,我
看見那些閑看槍斃犯人的人們,他們也何嘗不酒醉似的喝彩,——嗚呼,無法可想!但在那
時那地,我的意見卻變化了。
到第二學年的終結,我便去尋藤野先生,告訴他我將不學醫學,并且離開這仙臺。
他的
臉色仿佛有些悲哀,似乎想說話,但竟沒有說。
“我想去學生物學,先生教給我的學問,也還有用的。
”其實我并沒有決意要學生物學,
因為看得他有些凄然,便說了一個慰安他的謊話。
“為醫學而教的解剖學之類,怕于生物學也沒有什么大幫助。
”他嘆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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