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沈從文《邊城》之隨想
昨晚看完了沈從文的《邊城》,說不出的感覺,心里好像有點堵。
慶幸自己生活在今天—— 一個可以不必再壓抑情感、不再那么緩慢的時代。
當然,也被文中秀美、恬靜的自然風光和純樸的民風所深深吸引,仿若自己也成為邊城的一員,呼吸著那里純凈的空氣。
其實,了解一個社會的生存狀況,從男女之間的婚戀關系中最可明晰,雖呈現的是男女間的關系,可暴露的卻是整個社會的經濟、政治和文化道德的狀況。
男女間那源于自然的神秘吸引,中間隔著整整一部人類的艱辛歷史。
美麗的邊城,由于其所處的地理位置,其實還是一個人性受束縛程度較低的環境,可是,我們依然從生活在那里的人們身上感受到深刻的歷史痕跡——那已經深植于中國人血脈中的痕跡。
翠翠,一個青澀、情竇初開的女孩兒,她的羞澀是自然的、不做作的,但卻是中國幾千年道德、文化在每一個女人血液中的沉淀——是的,是經濟文化的產物,而非原初性的;是屬于東方的,而非人性的;是人類社會的產物,而非動物的本能。
——是的,那深刻在女性血脈中的面對男性的自卑,那壓抑真實感情、等待幸福降臨的被動,都是人類幾千年歷史所賦予女性的性別特質。
那位深愛著孫女、渴望孫女能夠得到幸福的善良、可愛的老船夫,亦無法跨越歷史和時代所賦予他的局限性。
為了孫女的親事,他內心所呈現出的渴望、焦慮、自尊、自卑、掩飾、吞吞吐吐、欲說還休、矛盾、掙扎——是那樣令人痛心和無奈。
是的,他豈是在與自己的內心斗爭?他是在與整整一部人類歷史較量,他怎能超越時代給孫女一份自己把握的了的幸福?—— 最后,老船夫帶著一生巨大的遺憾走了,他無法把握女兒的幸福,亦無法把握孫女的幸福。
而翠翠,除了等待幸福,還能有第二條可以通向幸福的路嗎?
其實,這豈是發生在一個邊城的故事?這難道不是中國幾千年來天天在發生的故事?那坐在溪邊高巖上默想的又豈是翠翠?那難道不是千百年來無數渴望幸福的女人?
是的,誰能把握自己的幸福?誰又能跨越歷史享有不受時代束縛的幸福?——男人與女人的真正相遇,中間真的是隔著千山萬水、隔著一部厚重而艱難的人類成長史。
可那樣的一天真的值得期待、值得向往,因為,那是人性真正解放的日子,那是人類走出歷史陰影的日子,那是人類不僅在物質上也是在精神上真正豐盈的日子——盡管路還很長,但值得人類不竭地追求和向往。
忽然就被那些大膽直白的、洋溢著青春喜悅的男孩、女孩,男人、女人間那一點不古典、一點不含蓄的“我愛你”深深打動!竟至要流淚了——因為想到了翠翠。
我不知道那是幾年前,父親推薦我看沈從文的《邊城》。
他告訴我,《邊城》寫得很美,是一個發生在湘西的故事。
一直都不曾看,卻一直都在心中留存著一份盼待。
我明白我與《邊城》是宿世緣深。
不必強求,命中注定屬于你的終會在某個合適的時候出現,終會為你所擁有。
而萬千錯落的情緣便只是匆匆交叉而過,它們不是一季的候鳥,逝去了就不再回來。
想起老船夫的一句話:“怕什么?一切要來的都得來,不必怕!”在這樣的堅強與勇氣背后,不是隱藏著一種對人生的無奈嗎?很多時候,我們真的無能為力。
《邊城》講述的故事凄美動人。
它沒有驚心動魄的情節,也沒有撕心裂肺的感人場面,但他細膩而且真實,像一根輕柔的絲線悠悠地牽動你心靈的一角,使你在不知不覺間已然淚落滿面。
湘西擁有那樣美麗的風光:清瑩的河水映出水底凌亂的碎石;微風吹過竹林,發出沙沙的輕響;乳白色的霧靄靦腆地在薄暮的夜色里飄浮……景致柔美而寧靜,遠離都市的喧囂與浮華,有一種出塵而卓然的清麗,似林泉深處悠然飄出的牧歌。
是的,牧歌,小說里始終洋溢著的牧歌的情調。
看多了高樓華廈,看慣了車水馬龍,我的心憧憬著一片遠方的土地。
沈從文筆下的湘西是我在心中朦朧勾勒出的天堂。
人說,人情如水;人說,世態炎涼。
在這個世界上,有這樣多這樣多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算計他人,帶上偽善的面具,或違心或有意地干著坑蒙拐騙的勾當。
人性該是世間最最甘美的東西。
然而在物欲橫流的石頭森林里,我們還保留著多少真正純凈的人性呢?它太剔透,剔透到染不得一絲纖塵。
可是,在大城市中終日奔波勞碌的人卻無力去呵護,只任由塵埃將它逐漸掩埋。
誠信的埋沒滋生了欺詐,善良的埋沒滋生了邪惡。
人性中太多的美德被封鎖在心靈的一角,可是疲倦的都市人是否還有閑暇去將它開啟?或許很多人已經開始遺忘。
遺忘不是罪過,但若任由它們成為回憶,成為昨日的擁有,則將是人類的悲劇!
《邊城》里的人情亦如水,卻不是如水樣淡薄,而是一如湘西的河川明澈純凈。
在閱讀的時候,我感受到了人性的芬芳。
翠翠和爺爺一起守著渡船,相依為命,彼此關懷。
爺爺意識到自己的年老,擔心死后翠翠無人照顧,總操心著她的婚事。
十五六歲的少女不免帶著青春年少的羞澀。
爺爺不便明說,只是遠遠地觀望,只是小心翼翼地探問。
他是真心地為翠翠好,卻不知由于他太過的關心和太深的愛延誤了翠翠一生的幸福。
我們每一個人都需要愛,可是有的時候,愛也可以成為一種負擔。
父母永遠是天底下最愛子女的,含辛茹苦,窮盡一生,只為孩子能避開一切災禍,擁有燦爛的笑靨。
他們的付出無私無怨,然而內心總還是有所希求,渴望著孩子能長伴身側。
看到子女點滴的成長便是父母心底最深的安慰。
但是,漫漫人生路最終還是要自己走完。
我不相信,那個陪伴你終生的人會真的存在過。
于是,當父母的愛逐漸成為子女闖蕩世界的牽絆,當至親之情終于纏繞住我們遠行的腳步,我們變得如此懦弱與無助。
長期處于父母蔭蔽之下的稚弱的翅膀該怎樣獨自去搏擊風雨?而不經歷風雨,又怎能見到彩虹?真的,我們背負不起太深的情!
整篇小說,三年的時光被濃縮進了三個美麗的端午節。
三年前的那個夜晚,翠翠與二老儺送不期然的相遇在她心中埋下了情愫。
年少的懵懂,初開的情竇,卻怎知終于落得孑然一身獨守渡船,為了一個未必會歸來的人作永無盡期的等待!冥冥之中,是否真的有歲月輪回?母親的悲劇在女兒身上又一次重演。
我們的碌碌,我們的匆匆,是否真的只是徒勞?低頭看掌心交錯的細碎紋路,心中泛升起一片茫然:我們一路前行,可是又有誰知道前方的路究竟通往哪里?幸而沈從文的結尾還是留給了人們希望。
“或許他永遠不會回來,或許他明天就會回來。”故事終于哀而不傷,在凄婉中結束。
大老與二老都是茶峒地方的優秀青年,情深似海,卻愛上了同一個女孩。
湘西的柔水與凈土滋養出的是兩個坦蕩的襟懷,愛已充盈,怎容得下恨去插足?沒有勾心斗角,沒有反目成仇,彼此鼓勵,彼此謙讓。
天保先走了車路,便說什么也要讓儺送走馬路。
兩人相約為翠翠唱歌的夜晚動人已極。
二老的歌聲美妙有如山間的竹雀。
自他開口的一刻,大老已經預知屬于自己的命運。
同去的是兩顆緊緊依偎的心,歸來時一顆卻已破碎。
為了成全弟弟,大老決然出走。
兩顆雙子星,一顆在這頭,一顆在那頭。
無情的洞庭湖吞噬了天保,只留下儺送在岸上遙遙地觀望。
他一半的熱情隨著哥哥的死而消逝了,內心的自責又將另一半隱去。
在某個寂寞的早晨,二老悄然離開,帶著滿心的傷痛去尋找自己的命途。
這兄弟兩人的情感是多么純樸而又真摯!我不知道現在的人們面對自己的情敵會采取何種樣的措施。
是嫉恨?是誹謗?甚或殺人。
我們憑什么去剝奪另一個人生存的權利?難道就因為他(她)在愛情上作出了與我相同的選擇?愛情應當是純潔的。
為了獲取愛情而不惜使自己的雙手沾染鮮血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愛情,因為他將愛情玷辱了。
與天保和儺送相比,這一類人該怎樣的自慚形穢!
后來,也就是故事結束的時候了。
爺爺的死使翠翠成為完全的孤獨,這樣徹底,找不到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碧溪的渡船上只剩了一個清寂的身影,她依然在執著地守望……
故事寫得這樣淡遠,骨子里卻盡是悲涼。
原來離散可以這樣迫近,原來一切曾經的擁有可以瞬間成空。
時間的觸角是那么的細而綿長,都以為我們是被時光照料的孩子呢,等待在遠方的,卻是不能回頭的滄桑!然而,只要有希望,就總會有明天的曙光。
任歲月流逝,細數度過的那些在回憶的凝眸里變得淡遠而美麗的日子,生活也就這樣繼續下去了。
大仲馬不是曾在《基督山伯爵》中如此作結:“請記住:等待和希望!”
邊城讀后感五
生活是活動的,圖畫是靜止的。
生活供以人生命,圖畫供以人欣賞。
農村山城是一幅靜止的圖畫。
千年萬年不變。
生活里面的人叫畫中人。
他們在社會上地位可以忽略不計。
然而畫中一切于畫外的人永遠充滿向往。
唐朝陶淵明的《桃花源記》中記載:問今是何時,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
這些無論魏晉的人的生活在別人眼中卻是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的怡然自樂。
沈從文也有文《桃源與沅洲》說:...千百年來讀書人對于桃源的印象既不怎么改變,所以每當國力衰弱發生變亂時,想做遺民的必多,這文增添了許多人的幻想,增加了許多人的酒量。
至于住在那里的人呢,卻無人自以為是遺民或神仙,也從不曾有人遇著遺民或神仙。
農村的確只是失意人酒后的談資或閑暇人的雅興。
至于生活在那里的人呢,卻無人以為自己是神仙和遺民。
他們生存在所謂的世外桃源,承載著圖畫的完美與歷史的厚重。
他們無法擺脫如畫般靜止的命運與生活。
這潛在流動的悲劇命運。
《邊城》里那一種沉重古老靜止的邊城風景,以及邊城小人物的生活狀況,如畫。
而畫中的人物呢?
茶峒,小溪,溪邊白色小塔,塔下一戶人家,家里一個老人,一個女孩,一只黃狗。
太陽升起,溪邊小船開渡,夕陽西沉,小船收渡。
這生活無形中就夠成了一幅圖畫,有如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
這意象與味道。
它們沉淀了恢弘滄桑,沉寂凄婉的悲壯。
作為圖景,有永不退色的鑒賞價值,濃厚的鄉土氣息。
作為真實,卻有它無法承載的厚重。
作為生活其中的人更是另種悲涼,無奈。
翠翠的母親與一個軍官私生下她就早死去,父親她剛誕生起就遠去。
從小相伴翠翠的是黃狗,爺爺,渡船,渡口以及對母親依稀回憶。
成年累月感受的是臨溪石頭,天光日月,河風。
翠翠在風日里長養著,把皮膚變的黑黑。
觸目為青山綠水,一對眸子清明如水晶。
自然長養她且教育她,為人天真活潑,處處儼然一只小動物。
人又那么乖,如山頭黃鼬一樣,從不想到殘忍事情,從不發愁,從不動氣...儼然圖景中一道風景。
她生活在這亙古不變的圖畫里。
風和晴朗的天氣無人過渡,鎮日長閑。
祖父同翠翠便坐在門前大巖石上曬太陽;或把一段木頭從高處往水中拋去,鏃的使身邊的黃狗自巖石高處躍下把木頭銜回來;或翠翠與黃狗張著耳朵聽祖父講城里很多年前的戰爭故事;或祖父同翠翠兩人各把小竹做成的豎笛含嘴里吹迎親送女的曲子...
遇到過渡的是新娘。
翠翠必爭著做渡船夫。
站在船頭,懶懶的攀緣纜索讓船緩緩過去。
花轎到岸拉,翠翠必戰在小山頭,目送這些遠去,方回轉船上,把船靠近近家的岸邊。
獨自哼唱或采一把野花束在頭上裝扮新娘子...
平靜,古老而祥和,自然樸實。
然而翠翠卻是敏感脆弱,孤獨憂傷的。
倘使爺爺死了...吊腳樓上的曲聲與這幽怨的心思相對應。
倘使爺爺死了,會有戶人家等著她?這是她唯一透破這圖畫的路?
引出了翠翠心中隱秘幽暗的一段愛情故事。
筆觸冷靜平淡,語句沒有任何宣染艷麗。
白描淡淡的不能再淡。
然而白描中仍看到結果的厚重。
隱秘憂傷的是他們的愛情沒有開始就消失。
翠翠不做聲,心中只想哭,可是沒理由可哭。
祖父再問下去,便引到了翠翠死去的母親...老人說了一陣,沉默了...
原來來做媒的是為大老。
而站在對溪高岸竹林里為她唱歌的卻是二老。
二老想做云雀,二老有詩人性格。
翠翠喜歡二老不喜歡大老。
文字總在二老是為要一座碾水房還是一只渡船著游動,在渡船上爺爺反復詢問中延續。
二老愛翠翠,喜歡翠翠,他在碧溪阻為她唱了一十七個晚上的歌。
他認定自己命中就是個撐船的。
翠翠感覺生活太平凡了,感到心中有些薄薄的凄涼,想在一件新的人事上攀住它...
翠翠夢見在夢中被一個人的歌聲浮起來,上懸崖摘了一把虎耳草。
而先說媒的是大老,大老卻死去了。
翠翠還不知怎么回事就背上了莫須有的罪名。
二老因為家庭的阻力,舍棄翠翠下桃源去。
翠翠的愛情破滅。
爺爺死了,她仍與黃狗來弄渡船。
整個只在一幅平靜滄桑的的圖畫中。
給人無以承受的悲嗆,無以承載的重量。
畫外多少人對這種白描的圖畫不感興趣?不會想象那里是個世外桃源?但有多少人真正去過文中所表敘的生活?
生活不是圖畫。
生活需要流動。
到了冬天,那個塔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
可是那個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夢里為歌聲把靈魂輕輕浮起的年輕人,還不曾回茶峒。
凄涼樸素,憂傷結束了。
所有心思浮動,所有山川日月沉靜入畫中,凝結畫中。
沉積它厚重的背景:世外桃源還是小山城?
小山城是世外桃源,可那種生活卻不是想象的。
所謂無論魏晉的人從不知自己是神仙和遺民。
這就是先生帶給我們的他的邊城,一座沉默的城,從開始到結束似乎都在隱忍著什么.翠翠就是這座成的化身,從戀上那個可以讓她連做夢都能被他的歌帶的很遠的人開始,她就選擇了沉默,雖然內心起伏不定,表面卻始終如一.祖父在雷雨夜里去世,天保淹死,白塔坍塌,翠翠依舊無法擺脫母親的命運,惟有等待, “那人也許永遠不會回來,也許明天就會回來.”
我一直在想是什么讓先生將這么一個善良的童話描畫的這么悲傷,先生出生在19世紀初, 在當時,中國面臨著嚴重的民族危機,剛在西方列強虎視眈眈下結束了長達1000多年的封建奴役統治,又正處于軍閥混戰的最黑暗的時期,一方面受長達千年的封建思想影響,一方面是西方文化的大舉入侵,讓本來就飽經戰火的中華民族雪上加霜.在那動亂的年代里,中華大地烽火連天,人民群眾陷入一片水深火熱之中,在經歷了新文化運動的洗禮后,先生毅然選擇了湘西這片純樸美麗的土地,這些溫良率直的人們,用詩一般的語言一片一片的輕聲述說著整個民族的悲哀,召喚我們炎黃子孫本性的良知,正是因為愛得深沉才孕育了這些帶著哀思的文字.
我總在想,取名邊城,在先生心里就這么“遙遠”嗎,還是在先生心靈深處正守護著什么?其實我們每個人心靈深處不都有一座“邊城”?也許先生那座悲天憫人的城以隨歷史的洪流沉入那厚重的底色中,而留給我們的是對人生和社會的思考.
尋我的邊城,尋心靈的那份寧靜,我想我是會有一座邊城的.
短篇小說《邊城》,是著名作家沈從文先生寫于1933年的一篇作品,這座《邊城》,最為濃郁地飄繞著沈從文先生的湘西風情。
《邊城》以清末時期的湘西茶峒地區為背景,以“小溪”渡口為起點,繞山岨流的溪水匯入茶峒大河,展開了曠野渡口少女“翠翠”與山城河街“天保”、“儺送”兄弟的動人愛情故事。
沈從文先生極為優美而流暢的語言文字,如詩如畫般描繪了白河沿岸恬靜幽美的山村,湘西邊城濃郁的風土民情:“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只需注意,凡有桃花處必有人家,凡有人家處必可沽酒。
夏天則曬晾在日光下耀目的紫花布衣褲,可做為人家所在的旗幟。
秋冬來時,房屋在懸崖上的,濱水的,無處不朗然入目。
黃泥的墻,烏黑的瓦……”。
這些充滿了自然真樸與生息傳神的描寫,給人以極美的享受。
隨著故事的展開,《邊城》描述了河街繁華祥和的碼頭市井,湘西淳樸厚道,善良篤信的世道民風。
河街雖有“一營士兵駐老參將衙門”,有地方的“厘金局(稅收征稽)”,卻仿佛并不存在,林林瑯瑯“五百家”,各處是一片繁忙的勞作、古樸的店鋪、悠閑的生活景致。
“船來時,遠遠的就從對河灘上看著無數的纖夫……帶了細點心洋糖之類,攏岸時卻拿進城中來換錢的。
大人呢,孵一巢小雞,養兩只豬,托下行船夫打副金耳環,帶兩丈官青布或一壇好醬油、一個雙料的美孚燈罩回來,便占去了大部分作主婦的心了”。
河街上,就連妓女也為世風所感,“永遠那么渾厚……盡把自己的心緊緊縛在遠遠的一個人身上,做夢時,就總常常夢船攏了岸,一個人搖搖蕩蕩的從船跳板到了岸上,直向身邊跑來”。
這些客觀生動的描寫,反映了沈先生鳳凰縣生活的深厚基礎,當年對“河街”生活細膩的觀察,對湘西民俗風情的諳熟,直觀與遐想的特寫抓住精彩的瞬間,給人以鮮活的生活場景。
“河街”上雖有三教九流,以及“纖夫”、“船夫”“妓女”等生活在最低層的民眾,但做為當年“新文化”的杰出作家,也許是為了愛情主題,未提及階級對立或社會矛盾。
我們雖然僅僅是從文字上了解湘西的那個遙遠的時代,未必真悟是什么樣的社會環境,但《邊城》卻是沈先生描述的類似于陶淵明筆下的現代“桃花源”,與當時“爭亂”的外世隔絕,從中不難看出沈從文先生對和諧美好社會的向往和追求。
《邊城》塑造的主人公渡船少女“翠翠”,是純潔美麗的化身,是《邊城》美好的靈魂:“爺爺”老船夫是淳樸厚道卻也倔強的老人,他為翠翠美麗而自信驕傲,為了翠翠嫁一個好人家,他不計地位的貧寒低賤,內心凄苦憂慮與責任自信交錯。
前清解甲流落軍官“順順”憑著一些積蓄經營木船,事業興旺發達,又因大方灑脫,仗義慷慨,誠信公道,被眾舉為“掌水碼頭”一方豪杰紳士。
他的兩個兒子“大老”和“二老”受父親江湖風范教育熏陶,在浪里行船摔打錘煉,皆成為江湖“岳云”式聰明英俊少年。
在渡溪或“逮鴨”的競技后,兄弟二人心中都是與翠翠一見鐘情,深深愛上了美麗的翠翠,“二老”儺送為追求翠翠寧可要條破渡船而不要那座“新碾坊”。
“大老”天保在與翠翠提親的一次次混沌不清的“馬路”,“車路”推辭中,決不放棄對美的追求,執著的兄弟二人互明心事后,毅然甘愿站在月夜山崖上為翠翠唱“三年六個月”的歌。
《邊城》是一幕愛情的悲劇,看似文字輕松酣暢的流淌,實則筆墨濃暈幽幽的凝重,她的感人正是愛情悲劇的美麗。
沈先生筆下的妙齡翠翠,細膩的再現了一個少女春情朦朧的心里變化,生動的刻畫了少女羞澀的恍惚與冷漠。
由于從未有過母愛和做為女性的涉世,心理孤獨的翠翠面對癡心愛情不知所措,一次次含蓄埋沒,躲避推脫,終于憂郁等待竟是一場悲劇。
山崖上再也聽不到天保和儺送兄弟月夜的山歌,天保在漩渦中溺水身亡,儺送悲痛之際又不愿接受家中“新碾坊”的催逼,去了遙遠的“桃源”地方。
在這令人心碎的時刻,爺爺在吃了掌水碼頭“一悶拳”的怨恨后,那個暴雨雷鳴的夜晚,碧溪岨的白塔終于倒塌,翠翠唯一的親人,辛勞一生的老船夫在睡夢中帶著憂慮和期待撒手西去。
翠翠在楊馬兵等人述說中,明白了一切,她痛哭了一個晚上,可是那如歌的歲月似白河流水滔滔而去。
《邊城》的結尾也揮灑的十分悲壯幽深,意境深沉:“到了冬天,那個圯坍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
可是那個在月下歌唱,使翠翠在睡夢里為歌聲把靈魂輕輕浮起的年輕人,還不曾回到茶峒來”。
“…………。”
“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沈先生詩歌般精妙的幾筆點綴,給人留下了悠長的惋惜,無限的牽掛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