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滸傳》的描寫中,可以看出作為梁山泊領袖的宋江,他的思想和行動,關系著整個梁山事業的興衰和存亡。
宋江出身于小地主家庭,“自幼曾攻經史”,養成“忠孝”觀念,后來在縣里作了押司,“刀筆精通,吏道純熟”,對于衙門里公事和官府的應酬,十分熟悉。
他雖為官府中人,卻又喜歡結交江湖上好漢,對下層人民也富有同情心,“濟人貧苦,□人之急,扶人之困”,在江湖上享有“及時雨”的美名。
這樣的一種特殊經歷,形成了他思想性格的兩面性,一方面他要作個忠臣孝子;另一方面,在同江湖人士的接觸中,使他較多地了解下層人民的苦難和愿望,又成為仗義扶危、同情勞動人民對官府的反抗行為的人物。
總之,宋江在上梁山之前,他對人民的造反,只是抱著同情態度,或在某種情況下在行動上作一點有限的支持。
從他思想上說,他是不愿投身到造反行列里去,他后來上梁山是由多種原因造成的。
他是一個廣有謀略的人物,決不甘心長久屈居下僚,他原本希望靠著他的才能將來能夠“為國立功”,作出一番事業來。
“博得個封妻蔭子”,以圖日后“名垂青史”。
而當時朝政黑暗,□臣當道,一些才能之士無法施展自己的抱負。
恰在這時宋江又犯了殺人罪,流配到江州,又因醉后題了反詩,被江州知府拿住,問成死罪,靠了梁山好漢的搭救,才得保全性命,只有在這時,宋江才上了梁山。
宋江有組織才能,善于團結人,再加上他在江湖上的聲譽,前后有大批好漢隨他上山,壯大了山寨力量,給山寨事業帶來了一番興旺發達的氣象。
梁山起義軍在他的領導和指揮之下,接連打了許多勝仗,給予一些貪官污吏以嚴重的打擊和懲罰,并且震動了朝廷,這些勝利都是和宋江的功勞分不開的。
但由于他忠孝觀念根深柢固,雖造了反而這種觀念并未改變,這就伏下了他日后接受招安的契機。
他上了梁山后口口聲聲說皇帝是“至圣至明”,只是“□臣當道,讒佞專權。
”他反復申言:“小可宋江怎敢背負朝廷”,“只被濫官污吏逼得如此”。
因此他是“權借水泊棲身”,“專等朝廷招安”。
他在與官軍對陣中,總是想到如何為日后的招安預留地步。
這樣,梁山起義軍的力量越強大,梁山的事業越興旺,也就越為宋江的受招安積累資本。
他終于在兩贏童貫、三敗高俅,打得朝廷軍隊大敗虧輸之后,光榮體面地受了招安,而把梁山起義事業斷送。
宋江投降之后,又奉朝廷之命去鎮壓方臘起義軍,正如魯迅說的:“替國家打別的強盜——不‘替天行道’的強盜去了。
”這是對《水滸》的最尖銳的批評,也揭示了作者思想的嚴重局限。
火燒草料場 選自明代崇禎袁無涯刻本《水滸全傳》插圖
《水滸傳》全書可分前后兩大部分,前半寫各路英雄紛紛上梁山大聚義,打官軍,受招安。
后半有五個部分組成,即征遼、平田虎、平王慶、平方臘及結局。
其中田虎、王慶兩部分是后來加的,今所見較早的百回本,征遼之后緊接平方臘。
但有的研究者認為,征遼也可能是插增的,因為第一,征遼的事不同于受招安和平方臘,歷史上無跡可尋。
其次,和平田虎、王慶一樣,征遼中梁山一百單八人無一死亡。
這個看法尚有爭論。
從思想內容來說,《水滸傳》前半是寫人民反官府,是反映階級矛盾的,后半則是寫忠臣反□臣,是反映統治階級內部的忠□矛盾。
作者寫了宋江的受招安,固然是表現出嚴重的思想局限,但也反映了民族愛國思想,魯迅說:“其中招安之說,乃是宋末到元初的思想,因為當時社會擾亂,官兵壓制平民,民之和平者忍受之,不和平者便分離而為盜……但一到外寇進來,官兵又不能抵抗的時候,人民因為仇視外族,便想用較勝于官兵的盜來抵抗他。
”這話是有根據的,水滸故事流傳的時間正是民族矛盾尖銳的時代,《水滸傳》的后半部分寫宋江等人受招安,和這一背景不無關系。
而征遼部分的出現,則是這一思想的繼續和發展。
至于忠臣反□臣,也是和這一思想有關的。
在小說結尾寫“史官有唐律二首哀挽”宋江等梁山人物,其中說:“不須出處求真跡,卻喜忠良作話頭。
”《水滸傳》的作者是把宋江作為忠臣來描寫的。
第85回遼國歐陽侍郎招降宋江,吳用向宋江獻策:要富貴,投降遼國;要忠義,報效宋朝。
宋江說:“吾輩當盡忠報國,死而后已。
”這里的“盡忠報國”實際上就是具體歷史條件下的民族立場。
宋江投降之后,“水滸”英雄始終受□臣排擠、打擊和陷害,最后宋江等被□臣害死。
這樣的悲劇結局,對于揭露統治者的罪惡,和作者對受招安者的鑒戒來說,也是有其積極意義的。
總之,《水滸傳》通過藝術形象表現的“官逼民反”的現象,深刻地反映了歷史的真實本質,它所表現的梁山泊英雄轟轟烈烈的大起義,有力地沖擊封建地主階級的統治,在文學史上是罕見的。
它描寫的梁山義軍受招安后盡管講忠義,打外敵,平內亂,還是不見容于當權執政者,還是落得悲慘的結局,也深刻地傳達了一種歷史教訓。
《水滸傳》的藝術特色
《水滸傳》作者以其高度的藝術表現力,生動豐富的文學語言,敘述了許多引人入勝的故事,塑造了眾多可愛的個性鮮明的英雄形象。
《水滸傳》繼承與發展了中國古代小說與講史話本的傳統特色。
故事極富傳奇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起伏跌宕,變化莫測。
每一故事的高潮,都緊扣讀者的心弦。
如“拳打鎮關西”、“智取生辰綱”、“宋江殺惜”、“武松打虎”、“血濺鴛鴦樓”、“江州劫法場”、“三打祝家莊”等等,數百年來一直膾炙人口。
但《水滸傳》并不是單純為了追求故事情節的離奇而迎合群眾的,而是緊緊圍繞著“官逼民反”這一思想,把故事情節和人物性格融合在一起。
武松、林沖、盧俊義三人都武藝高強,是梁山第一等好漢,三人都受過官府的陷害,被充過軍,而武松和林沖、盧俊義的表現卻大不相同。
林沖、盧俊義在充軍的路上受差人任意擺布,忍氣吞聲,有時還向差人乞憐哀告。
兩人又都是受騙被捆在樹上低頭受死。
武松則相反,第一次充軍孟州,一路上反而是兩個差人服侍他。
二次充軍恩州,押解他的兩個差人被人收買,再加蔣門神的兩個徒弟,合謀在半路上害死他,四個帶刀的兇手,對付他一個帶枷的犯人,反被他輕而易舉地給收拾了。
他還不解恨,一口氣奔回孟州,殺了張都監、張團練和蔣門神等,才算出了一口惡氣。
林沖、盧俊義不是武藝不精,原因在于,他們一個是北京首富,一個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都是有身分有地位的人,各有家室,不幸遭受冤枉,只希望服刑期滿,重振家聲。
兩人又是懂法度的人,又存有幻想,在公人面前是懷怒未發,忍一口氣。
而武松,無家室之累,久走江湖,養成強悍的性格,無所顧忌,也就無所畏懼,加上他受欺被誣,不斷被人暗算,所以報復心強,手段也狠。
林沖、盧俊義和武松,表現截然不同,但他們二人也有些不同,林沖的反抗性還較盧俊義為強。
又如魯智深、武松、李逵三人,他們都是性情剛直,好打不平,不畏強暴,不避危難;但他們又各有其特點,魯智深是軍官出身,閱歷較深,富有正義感,痛惡社會的不平,他雖然性格急躁,行動莽撞,但在斗爭中有時又很細心機智。
拳打鎮關西,沒想到三拳把他打死了,他立刻想到要為此吃官司坐牢,自己單身一人無人送飯,于是假裝氣忿,“指著鄭屠尸道:‘你詐死,灑家和你慢慢理會。
’一頭罵,一頭大踏步去了。
”這樣便脫身而去了。
在大相國寺菜園子里,幾個潑皮要算計他,故意跪在糞窖邊不起來,引起他的疑心,走到跟前沒等潑皮上身,一腳一個把兩個為頭的踢到糞坑里去了。
這些都說明他是個粗中有細的人。
武松性情剛強,好打那些不明道理的人,死也不怕。
在行動上有時表現得粗魯蠻橫,象是有意的尋釁生事,如快活林對蔣門神;有時是裝出假象迷惑與麻痹對手,如十字坡對孫二娘。
他為了替兄報仇,考慮得極為周密,從調查情況入手,到殺嫂逼取口供,殺西門慶,自首縣衙,一步步按著他的安排都作到了。
這又說明他很有心計。
而李逵則和兩人大不相同,憨直、剛強、粗心、大膽,極忠于梁山事業,反抗性最強,打起仗來,赤膊上陣,勇猛無比。
他是個真正的粗人,一味蠻干,不計后果,又有幾分天真,好管閑事,又常常惹出事端,在江州因奪魚和張順撕打,被張順騙到水里,淹得他兩眼發白;去薊州搬取公孫勝,路上偷吃酒肉,受到戴宗的懲治;斧劈羅真人,被真人罰到薊州大牢里受苦;打死殷天錫,連累柴進坐牢,差點送了性命。
作者對這個人物的性格特點把握得十分準確和細致。
《水滸傳》對這些英雄人物個性特點的描繪,真正作到毫發不失,這就更加強了這些形象的動人力量。
武松醉打蔣門神 選自明代萬歷容與堂刻本《忠義水滸傳》插圖
《水滸傳》的語言是以口語為基礎,經過加工提煉而創造的文學語言。
其語言特色是明快、洗煉、準確、生動。
無論是作者的描述語言,還是作品人物的語言,許多地方都維妙維肖,有濃厚的生活氣息。
寫景、狀物、敘事、表情,極為靈動傳神。
《水滸傳》敘事,善于白描,簡潔明快,沒有滯拙的敘事和冗長繁瑣的景物描寫。
偶有寫景文字,又極精彩。
如武松不聽酒家勸告,乘著酒興單身上山,看了廟門上的告示,才知真的有虎,他稍為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上了崗子。
這里作者只用了兩句話襯托此時的氣氛和心情:“回頭看那日色時,漸漸地墜下去了”,武松“踉踉蹌蹌直奔過亂樹林來”,既寫出了老虎活動的時間,又寫出了老虎出沒的環境。
兩句話就把一種恐怖悲涼的氣氛和心情和盤托出,讓人感到此時此地不知什么時候會突然跳出一只活老虎來。
《水滸傳》的敘事,要言不煩,恰到好處,而又繪聲繪色,鮮明生動。
“武松打虎”是歷來傳誦的好文章,寫得極為傳神,寫人虎相搏,寫老虎一撲、一掀、一剪三般拿人的本事,和聲震山崗的吼聲,一只活生生的真老虎就躍然紙上。
幾經搏斗,老虎威風漸減,最后如何被武松按住,如何掙扎,如何被武松打死,寫得活靈活現,十分逼真。
通過這些描寫也就更好地突出了武松的英雄形象。
《水滸傳》人物語言的性格化,達到了很高的水平,通過人物的語言不僅表現了人物的性格特點,而且對其出身、地位以及所受文化教養而形成的思想習慣有時也能準確地表現出來,所謂“人有其性情。
……人有其聲口。
”如李逵第一次見宋江,就問戴宗:“哥哥,這黑漢子是誰?”戴宗責備他粗魯,他不服,等戴宗向他介紹了情況,他還說:“莫不是山東及時雨黑宋江!”他心里怎么想,口里就怎么說,他是個粗人,見人不懂得什么客套和應酬之事,不受禮節的約束,他剛上梁山便大發狂言:“便造反怕怎地,晁蓋哥哥便作大宋皇帝,宋江哥哥便作小宋皇帝……殺去東京,奪了鳥位。
”象大宋皇帝、小宋皇帝等話,只有李逵才說得出,是極富個性化的語言。
其他如阮小七的心直性急,吳用的足智多謀,宋江的謙虛下人,通過他們的對話,無不令人如聞其聲,如見其人。
魯迅曾經指出:“《水滸》和《紅樓夢》的有些地方,是能使讀者由說話看出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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