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的使命不是捍衛或推翻某種教義,而是探究存在之謎。
哲學家是一些把生命的意義看得比生命本身更更要的人。
幸福是一種太不確定的東西。
女性比男性更接近自然,更扎根于大地, 有更單純的、未受污染的本能和感性。
女人之愛強的男子只是表面的,且她們所愛的往往是強的男子的弱點。
強的男子可能對千百個知其強者的崇拜者無動于衷,卻會在一個知道其弱點的女子面前傾倒。
對于一個生命力旺盛的人來說,愛和孤獨都是享受。
如果說幸福是一個悖論,那么,這個悖論的解決正存在于爭取幸福的過程之中。
其中有斗爭,有苦惱,但只要希望尚存,就有幸福。
莫洛亞在《人生五大問題》中說:“若將幸福分析成基本原子時,亦可見它是由斗爭與苦惱形成的,唯此斗爭與苦惱永遠被希望所挽救而已。”
一種形而上學不過是一種信仰,其作用只是用來支持一種人生態度和價值立場。
我寧可直接面對這種人生態度和價值立場,而不是去追究它背后的形而上學信仰。
愛默生的哲學是一首洋溢著樂觀主義精神的個性解放的贊美詩。
“每個人都是一個宇宙,但在現實中卻成了碎片。
”他提倡一種創造性的閱讀。
就是說,把自己的生活當作正文,把書籍當作注解;聽別人發言是為了使自己能說話;以一顆活躍的靈魂,為獲得靈魂而讀書。
人在世上,總要有所依托,否則會空虛無聊。
必須有人格上的獨立自主。
誠然你不能脫離社會和他人生活,但你不能一味攀緣在社會建筑和他人身上。
你要自己在生命的土壤中扎根。
你要在人生的大海上拋下自己的錨。
一個人如果把自己僅僅依附于身外的事物,即使是極其美好的事物,順利時也許看不出他的內在空虛,缺乏根基,一旦起了風浪,例如社會動亂,事業挫折,親人亡故,失戀等等,就會一蹶不振乃至精神崩潰。
正如愛默生所言;“然而事實是,他自己早已是一只漂流著的破船,后來起的這一陣風不過向他自己暴露出他流浪的狀態。”
心靈是一本奇異的帳簿,只有收入,沒有支出,人生的一切苦和樂,都化作寶貴的體驗收入它的收入欄中。
在嬉笑中完成別人嚴肅認真地做的事,這是最高的智慧。
真理不用板起面孔來增添它的權威。
真正思考過人生的人知道生命和理性的限度,他能自嘲,肯寬容,愿意用一個玩笑替受窘的對手解圍,給正經的論敵一個教訓。
笛卡兒:我思故我在。
耶酥說:“一個人賺得了整個世界,卻喪失了自我,又有何益?”
肉體是奇妙的,靈魂更奇妙,更奇妙的是肉體居然能和靈魂結合在一起。
一個無人分享的快樂決非真正的快樂,而一個無人分擔的痛苦則是最可怕的痛苦。
所謂分享和分擔,不必有人在場,但至少要有人知道。
詩人之為詩人,就在于他對時光的流失比一般人更加敏感。
回憶是憂傷的,期待是迷惘的,當下的激情混合著狂歡和絕望。
活在時間之外,真正擁有永恒的是孩子和上帝。
孩子不在乎時光流逝。
在孩子眼中,歲月是無窮無盡的。
人的一生,思緒萬千。
然而,真正讓人想一輩子,有時想得驚心動魄,有時不去想仍然牽腸掛肚,這樣的問題并不多。
人生就是一個人的疆界,最要緊的是負起自己的責任,管好這個疆界,而不是越過它無謂地悲嘆天地之幽幽。
事實上,在一個熱愛人生而又洞察人生的真相的人心中,悲觀、執著、超脫三種因素始終都都存在著,沒有一種會完全消失,智慧就存在于它們此消彼長的動態平衡之中。
哲學的本義是愛智慧,種種知識不過是尋求智慧途中的副產品罷了。
我們期待于哲學的是智慧。
但是,以尋求人生意義為使命的哲學,卻教導人們否定人生(叔本華),這不是對于哲學智慧的諷刺嗎?
世上一切幸福,皆以感覺為前提。
“死亡的必然性造就了哲學家們的全部堅定性。
”哲學的最高高度就是談論自殺。
自我意識的成熟意味著理性的成熟。
因為個體的有限,所以憧憬無限的本體。
當人既意識到自我,又意識到絕對之時,生命的苦惱就開始折磨他了,他開始尋求智慧,即尋求把自我與絕對、小我與大我結合起來的途徑了。
他要參透他所從來的混沌,回到混沌中去,但是又不喪失自我。
這是人的二律背反處境。
酒神精神成為貫穿尼采一生全部哲學創作的主旋律。
如果說酒神精神的出發點是肯定生命連同它所包含的苦惱,那么,其歸宿點便是以創造的歡欣來戰勝生命的苦惱。
他說:“創造是痛苦的大救濟和生命的慰藉。
但是要做一個創造者,痛苦和許多變故又是不可缺少的。
唯一的幸福在于創造。”
尼采說:“文化和國家是敵對的,文化國家純屬現代觀念。
兩者互相分離,靠犧牲對方而生長。
一切偉大的文化時代都是政治頹敗的時代:在文化意義上偉大的事物都是非政治的,甚至是反政治的。”
凡是突出政治的時代和民族,人性必遭扭曲,社會進步的趨勢是非政治化。
尼采:藝術是生命最高使命和生命本來的形而上活動。
青春未必全是甜吻和鮮花。
有這樣一些敏感的心靈,對于它們,青春意味著平生第一次精神危機,以為著某種幻滅和覺醒。
偉大的幸福是與巨大的痛苦相對抗所產生的崇高感。
天才都是一些對于生命的苦惱有著深切感受的人,這是一種形而上的苦惱,最獨特的自我對于絕對抱著最熱烈的憧憬,沒有比這種渴望更折磨人的了。
也正是這種渴望驅使著天才從事創造,在創造中品嘗到了自我與絕對相融合的歡欣。
這似乎是一種補償。
既然個人的生命遲早要失去,你就不要把它看得太重要。
你要站在你自己的生命之上,高屋建瓴地俯視,把它當作你的一次藝術創造試驗,這樣你反而能真正地體驗它,享受它,盡你所能使它過得有意義。
生命的偉大不在于活得長久,而在于活得有氣魄。
戰勝生命苦惱的途徑既不是宗教的解脫,也不是長壽的訣竅,而是文化和藝術的創造。
通過文化價值的創造,人為自己創造了一個意義世界,這個世界僅僅用自然界的眼光來看才是虛幻的,用人的眼光來看,它是完全真實的,惟有生活在其中,人才覺得自己是人。
人的精神是光,文化是精神的光照在人的生命上呈現的絢麗色彩。
女性的智慧是一種塵世的現實的智慧,愛和母性是女性最深邃的本能。
美感在本質上的確是一種孩子的感覺。
孩子的感覺,一是淳樸而不雕琢,二是新鮮而不因襲。
神和獸大約都不會無聊,只有夾在中間的人才會無聊。
一切事物的意義必須從高于它的事物那里求得,生命也是如此。
想象力的落腳點是目的。
人分兩種,一種人有往事,另一種人沒有往事。
有往事的人愛生命,對時光流逝無比痛惜,因而懷著一種特別的愛意,把自己所經歷的一切珍藏在心靈的谷倉里。
沒有往事的人對時光流逝毫不在乎,這種麻木使他輕慢萬物,凡經歷的一切都如過眼煙云,隨風飄散,什么也留不下。
——周國平 《守望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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