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而來 ,久違的西湖。
論勢,西湖遠不如庭那般浩浩湯湯,橫無際涯,論風光,西湖比不昆明湖那樣煙霞萬頃,造化神工。
但勢之外又不乏柔美,風光之中又不失內韻,惟西湖有之。
天微微冷,雨意離,似有還無。
乘興得斷橋,雖無雪景,亦無風月,但荷花開滿河道,立秋時節,還頗有一番滋味。
有的楚楚可憐,有的尚自宛轉,有的亭亭玉立,說不沁心脾,倒也清香可聞。
山光,湖天恍惚,天沉沉,風,無端飄來一陣結著愁怨的雨絲,是蒼天的憐憫,還是白娘子的幽思?
得一船,今的湖似乎比往漲不得厲害,我的心也愈加動。
舟西湖,天相接,心凝形釋,與萬化冥合,融于煙雨中,不知間何世。
昔者范蠡西施游湖卻是那等逍遙,使我不由想起蘇軾那句“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倘若一生能笑傲謔,領略我之在于天地,天地之在于我的超凡境界,即使江面茫茫,天地無限,一己渺小異常,我又有何拘囿?
來西湖最想念的還是蘇東坡,他有著白居易的懷,有著林和靖的超拔,躑躅于鬧市之中,徘徊在紅塵之外。
直走白堤,繞過孤山,便南下蘇堤。
對此勝景,不脫而出,“光瀲滟晴方好,山空蒙雨亦奇”。
一陣風來,堤旁樹的葉子紛紛飄落枝,旋轉著落向面。
柳枝拂動,把淡淡光牽起,“畫舫平臨蘋岸間,飛樓俯映柳蔭多”。
腳下是碧沉沉的,是濃郁郁的天,與天迫近,東坡沐雨而立,千年一嘆。
蘇堤如一條白帶把兩岸連在一起,也將我與宋朝,與蘇軾連在一起。
貶謫的蘇軾,淡褪了名,淡褪了利,尋幽訪韻,一腔灑作永恒的蘇堤橫亙于湖,滿腹才化作不朽的詩詞流傳于千古。
蘇軾雖葬于彭州,而西湖才是他的知己。
坐在湖邊,望著天,心卻不知回歸哪里。
練得形似鶴形,
千株松下兩函徑。
我來問道無余說,
云在青天在瓶。
我仿佛了一個詩。
雁南飛,雁南飛,雁聲聲心醉。
是的,我醉了,醉在麥田。
會有說,麥田有什么值得陶醉的?秋天一過,田已然落寞,荒禿禿的。
即使種了麥子,麥田也未見生機,除了不白的烏鴉不甘寂寞地在麥田的空盤桓,還有什么呢?
當然沒有什么,誰都知道。
但總有一些扯不開的事,在與麥田有關的冬天滋生。
麥田應該屬于冬天的。
冬天總是與麥田緊緊維系在一起的,麥田是冬天的開始。
秋收后稻子進倉了,這便是原則的秋收冬,而麥種才大大方方地灑落田,進入角,就象一臺大戲剛剛鑼鼓喧天,于是冬天的舞臺多少有了一些歡顏。
麥子的品質向來內斂,精神不說,單看它的足以讓你心有芊芊,有其膚,健康何其曰?因之,培育麥子的厚道的麥田何嘗不心醉!
有過播種麥子的經歷,覺得很累。
蒼茫的天空,蒼茫的大地,一壟壟的稻茌在耕耘過后俯首帖耳般油黑得發亮,不怯際的麻雀在田埂肆意逡巡,尋覓果腹的麥種或者秋收時遺落的稻谷,而我和我的父輩們是決然無暇理會淘的麻雀。
即便累了一汗,但看播下的麥種吸附在黑油油的土地也就心安理得了。
秋播后,麥田就定神閑,看去一無所有,包括田埂與時俱進種下的蠶豆,一樣的摸不著腦。
冬愈來愈是時候了,西北風有一朝沒一地刮過,麥田也沉寂得似乎在風中顫抖。
的確如此,冬天的麥田幾近荒涼得失望。
還是在一場綿綿細雨后的早晨,有一片朦朧的綠在麥田鋪開——喲,麥子發芽了!這樣多好,不僅僅是希望,還有念想,對生命的懷想。
臘月里,麥田基本綠了,是淡淡的綠,參差的綠,麥苗探出羞怯的臉在土垡間向寒風招搖。
寒鴉掠過不吱一聲,寂寥的麥田誰都會錯過,因為冬的寒冷使火鍋、酒、暖衾、甜夢無論如何都都遠離麥田。
這樣的冬季,我們能做什么呢?好在鄉村并不真正的落寞,有一些拋不開的事總在舊歷的年底張揚。
在我10多歲的時候,我參加了一個鄉間親戚的婚宴,那時的物質生活雖然貧乏,薄酒還是有的,不知量力的我喝了些許酒,回家的路經過大片麥田,我不走田間小路,徑直在麥田里撒歡,撒,跌倒了也不覺疼,隨行的長輩們任我天馬行空,我儼然就是王者。
王,是我嗎?我是王,我是麥田的王者!
當然,與酒有關的王者是不能令信服的。
做一個麥田的守望者也是沒有現實意義的,麥田就是麥田,一望無際也好,一目了然也罷,麥田總要在麥子的長過程中慢慢變老,或者返老還童。
經得起寒霜的麥田歷練過貧瘠和富饒,閱盡間無數,在它的托得起,放得下,有多少從從容容,有多少風霜雨露,都在不言中。
麥田是最能承受的:負荷,足印,光,雨露,風雪……對了,我想起了雪,三九嚴寒,漫天大雪時,麥田就有了一層厚厚的、暖暖的棉被,麥苗不再冷,在雪的覆蓋下進入柔鄉。
這個時候,沒有關心麥田,也少有問候麥子,只是偶爾有不知名的鳥兒和兔什么的在有雪的麥田冒失地停留一番。
我會想到“雪泥鴻爪”這個生動的詞匯,多好啊,白茫茫的麥田絕對是一張仙來的宣紙,面寫就的是天地最美、最真的圖畫!
冬天意味深長地漸行漸遠,姑娘迫不及待地捧著桃花來到間,麥田自是沉不住,掀起蓋一展茁壯的綠姿。
一個冬天了過去,麥苗長得讓驚訝,變美了,變壯了……四月,五月,蠶豆花兒香啊麥苗鮮,還有那金燦燦的油菜花,點綴得麥田嬈多姿。
后來,金的麥田,金的麥子,我又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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