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臨近春節的一個星期六,很冷。
我去郵政所取款。
郵政所座南朝北,從偌大的玻璃門可看到服務廳寄包裹的匯款的擠擠挨挨熱熱鬧鬧,只有一個農村婦女倚在門邊,也不知是每一次門開門合寒風的陰冷還是別的原因,她有些許畏畏縮縮。
我推門而入,那婦女就滿臉堆笑迎上來:“不好意思,麻煩你,你懂美國話嗎?”說著,又笑笑,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在這偏僻郵政所,一個農村婦女,怎么問這樣的問題?我心里嘀咕著打量起她來。
她衣著干凈利索,只不過長期的風吹日曬艱辛勞作讓她腰已彎背已駝,皺紋也早早爬上額頭。
她不過五十出頭,但如若以城里女人推斷,她起碼也要有六十多歲。
見我打量,她忸怩起來:“真的不好意思啊,要是這信封說中國話就好了。”聽了她的話,我笑了:“有什么需要我幫助的嗎?”她又打招呼:“信封上說的是美國話,我哪懂啊,等兩天了,可沒得人懂。”我接過那雙粗糙皴裂的手遞來的信封。
這是一封來自美國某大學的信,寄信人姓張。
我問:“你兒子在美國,姓張?”“是啊,是啊,你懂美國話兒,這就好。”她神采飛揚起來,滿是自豪和驕傲:“兒子去美國讀書,我和他爸不放心,想寫封信給他,可是,我們哪懂美國話,照著他來信下面地址寫的,全都退回來了。
這次,我和他爸說了,無論如何要找個懂美國話的人。”說著,又拿出四五個信封。
我一看樂了,告訴她,美國人寫信習慣跟我們不一樣,寄收信人地址他們寫反了。
她又不好意思起來:“我說呢,他爸還責怪信封不說中國話,我說肯定是依樣畫葫蘆畫錯了。”“謝謝,謝謝你啊,麻煩你幫我寫好不好?”我接過他兒子的來信,幫她寫信封。
她仍激動地自言自語:他爸沒得主意,就知道干著急,生了幾天悶氣。
我說我不怕羞,不信就等不到懂美國話的,不信就不能讓說美國話的信封說中國話。
她嘮嘮叨叨,很興奮,就象看到兒子一般。
我告訴她,美國人說英語,英國人也說英語。
她又說,他爸曉得兒子學過英語,還愁兒子不懂人家美國人說話,這不,鬧笑話了。
我問:“你兒子平時沒告訴你們嗎?”“噢喲,農村人為兒子學費東奔西走賺錢,平時很少在家的。
再說,兒子初中就住校,回家來也是看書,哪有時間。”我告訴她,剛才,我在信上加了一句話,請她兒子每次寫信多寫個回信的信封寄回來,以后,只要拿寄回的封信回信就順當了。
她又千謝萬謝。
而后,仔細地封上信封口,看了又看,興高采烈而又小心翼翼地投了信箱。
要是這信封說中國話就好了!年輕而蒼老的母親漸行漸遠。
我想,大洋彼岸的兒子是否知道這句話?是否知道父母為了這個說英語的信封寢食不安?
說起愛,我們常常感覺很抽象,預寫個信封只是個很小的細節。
其實,細節才是生活的全部,愛就體現在細節之中點滴之間細微之處。
但我們整日奔走紅塵,忙碌中常常忽略生活中許多細節!卻不知,母愛之偉大,就在于關注成長的每個細節,并無怨無悔付出,才構筑了生生世世的人間親情。
相愛之偉大,就在于注視生活的每一點細微,且心甘情愿地瑣碎,才成就了相親相愛的至真至純。
細小的瑣事,看似漫不經心,卻融合著深情款款,悄悄地形成珍貴的情感。
所以,只有將點滴細密的愛化為生活的每一處細節,才會熨平親人心靈的每一處褶皺,才會慰藉親人心中的每一縷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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