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雄鳥死亡,雌鳥冒死守護在“愛人”身邊數小時,直到雙雙被檢疫人員帶走。
“她好像已傷心得萬念俱灰,在上百圍觀者注視下,依然守候著,仿佛與世隔絕。”雖然事隔3月,但這情景依然定格在圍觀者腦海里,揮之不去。
唐秋媛的手機屏幕上,不是自己的靚照,也不是影視明星,而是一對小鳥——一只鳥兒倒在地上,已然死亡,另一只鳥兒靜靜站在旁邊,望著地上的同伴,眼神中充滿哀怨。
“從來沒有什么小動物,讓我這樣想流淚。”唐秋媛是位于巴南李家沱的清華中學高二·五班學生,3個月前,她見證了一對癡情鳥兒刻骨銘心的生死戀。
雄鳥死亡 雌鳥癡心守護
雌鳥站在旁邊,一雙小眼睛哀怨地望著地上的愛人,黃色的小嘴緊緊貼在他身上。
昨日,清華中學的陳廷福老師依然清晰地記得,那是去年11月28日下午,第一節課上課后約10分鐘。
2時40分左右,當他剛走出位于高中部教學樓底樓的辦公室,就在大門邊看到那對癡情的鳥兒。
“我發現一只小鳥倒在地上,已經死亡,另一只鳥兒站在身邊,一動不動,憂傷、絕望、痛苦。
我不知道這只小鳥已守護多長時間了……”黃嘴、深灰色的羽毛, 翅膀是黑色,這是陳廷福對鳥兒的印象。
不同的是,死亡的小鳥頭部是黑色,未亡者的頭部是灰色。
因擔心是病毒感染致死,陳廷福趕緊回到辦公室,向學校團委書記羅鍵說了此事。
教生物的羅鍵一眼就看出這是一種叫黑尾蠟嘴雀的候鳥,在重慶并不多見。
通過頭部顏色,他辨認出,死亡的是雄鳥,另一只是雌鳥。
雄鳥倒在地上,眼睛緊閉,羽毛蓬松,無明顯傷痕。
雌鳥站在旁邊,一雙小眼睛哀怨地望著地上的同伴,黃色的小嘴緊緊貼在雄鳥身上。
“那一霎,我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我想他們應該是情侶。”羅鍵回憶:“她一動不動,我走到她身邊,她也像沒發現。
我們不懂鳥兒的感情,只能用人類的感情去猜測,她的模樣就像是萬念俱灰,很絕望。”
因擔心病毒(禽流感)感染,2時50分,羅鍵撥通衛生防疫部門的電話,請他們來對死鳥進行檢疫。
期間,雌鳥一直沒挪動過,猶如一尊雕塑。
羅鍵用紅色粉筆將這對鳥兒圈起來,找來一個“請勿靠近”的警示牌放在旁邊——這對情侶最后相守的時間已然不多,眼看要下課了,他實在不忍心讓人去打擾他們。
受到驚嚇,也不離開半步
近百師生集體沉默了——他們發現,無論周圍有多少人,雌鳥眼中只有自己的愛人
3時10分,第一節課結束,不斷有學生走出教學樓。
“啊!你們快來看這兩只鳥兒。”有人大聲叫了起來,驚呼引來一群同學,卻沒能驚動雌鳥。
圍觀者越來越多,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著雄鳥是如何死亡的。
撞死?食物中毒?還是病毒感染?人們爭相拿出手機拍照。
漸漸地,議論聲越來越小,最后,近百師生竟然集體沉默了——他們發現,無論周圍有多少人,雌鳥完全不受影響。
或許,她聽到身邊有“可怕”的人類聲音,但她依然不動。
甚至當有人挨著她的身子去拍照時,她也沒有絲毫動作,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更沒有轉頭去看周圍的人——她眼中只有自己的愛人。
“在平時,這種鳥是很怕人的,發現有人的動靜,老遠就會飛走。”羅鍵說。
“好像已絕望得將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不管人類要將她怎樣處置,她都已不在乎。”高二·十七班的文宇見證了整個過程,下課10分鐘,他對這兩只鳥的感覺轉變了3次,由最初的好奇,到同情,再轉為感動和對雌鳥的敬佩。
“鼻子酸酸的,我趕緊將頭別過去,生怕眼淚掉下來。”高二·一班的胡玉玲同學說:“那雌鳥一定想最后再陪陪她的愛人,舍不得離開。
或者,她守護在旁邊是防止別人傷害他。”之后,當胡玉玲將這一幕告訴父母時,父母先是不相信,然后沉默了。
“我爸爸媽媽常為一些根本不值得的小事發生爭執,之后,他們再這樣時,我就會提醒他們想想這兩只鳥兒,他們就會慢慢消氣。”胡玉玲說,這對小鳥給他們全家上了生動的一課。
3時18分,當一名學生出于關愛伸手去撫摸雌鳥時,雌鳥終于動了,她撲棱著飛到一老師肩上,停留不到一秒鐘又飛回地上,圍著雄鳥轉了一圈后,回復到先前的樣子——小眼睛哀怨地望著地上的愛人,黃色的小嘴緊緊貼在雄鳥身上。
這是這么長時間內,雌鳥唯一的一次動作。
沒人再敢動手,也沒人再忍心去動手打擾雌鳥,一直在拍照的羅鍵也盡量輕手輕腳。
生死情愛,寒風中的感動
雌鳥依然沒動,似乎沒有什么比守護愛人更重要——即便是自己的生命。
3時20分,又上課了。
40分鐘后,當人們再次回到這對鳥兒身邊時,他們就像一幅定格的畫面,和40分鐘前沒任何變化。
“想不到鳥兒竟如此重情重義,這是人類也難以企及的。”這是師生們最多的感慨。
“以前只聽說過有些鳥兒對伴侶很忠誠,但從沒見過。”教音樂的周莉老師說,當她把這事告訴自己的姨媽后,姨媽當場就哭了。
周莉的手機上,現在都還保存著那張生死戀的照片,她給這張照片命名為“感人的一幕”。
寒風輕吹著,雄鳥的羽毛開始顫動,雌鳥的羽毛跟著微動,有同學緊了緊羽絨服的領子,但雌鳥依然沒動。
身邊的一切,于她,已無絲毫意義,她仿佛與世隔絕,就算被凍僵,就算被人捉去也在所不惜。
似乎沒有什么比守護愛人更重要——即便是自己的生命。
“這讓我想起了‘愛情天梯’。”羅鍵說:“一個是人,一個是鳥,但生命都有相通的地方——一方亡故,未亡者的悲慟是無法想象的,愛情的力量也是永遠無法想象的。”
雌鳥命運,留下無窮懸念
至今,清華中學很多人的手機和電腦中,仍保存著愛情鳥的最后照片。
4時45分,巴南區衛生防疫部門人員趕到現場。
“你們要干什么?要把他們帶到哪去?讓他們在一起多呆一會不好么?”當這對情侶要被帶走時,有學生表示“不滿”。
當工作人員戴著手套同時將手伸向兩只鳥兒時,雌鳥沒有絲毫反抗,任由擺布。
至此,自這兩只鳥兒被人發現起,雌鳥在雄鳥身邊,已守護了2小時。
羅鍵清楚地記得那一幕:“就算是身處半空中,她的眼神也沒離開過雄鳥。
雄鳥被裝進密封袋時,她翅膀撲棱了兩下,當看到自己也一起被帶上車后,她馬上安靜了,只顧專注地望著愛人。
看那情形,好像只要和愛人在一起,是死是活都無所謂。”羅鍵說,“心再次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
不久,防疫部門打來電話,經解剖,初步推斷雄鳥是食物中毒而亡,他們也將雌鳥放生了。
如今,清華中學的師生仍然在談論著這對癡情鳥兒的生死戀,很多人的手機和電腦中,仍保存著感人的照片。
感動和哀傷之余,人們最關心的是那只雌鳥的命運。
“雌鳥的命運我們無從知曉,或許她孤獨地活了下來,或許她已去了另外一個世界陪她的愛人。
無論如何,我們都對她表示深深的祝福……”羅鍵的話語中,充滿傷感。
后記:
放生時 雌鳥掙扎多次不愿飛
重慶晚報報道的“生死愛情鳥”,引起讀者強烈反響,非常關心癡心守護“丈夫”的雌鳥命運。
第二天,記者找到帶走這對愛情鳥的工作人員,追尋雌鳥的下落。
張強是巴南區花溪鎮畜牧獸醫站工作人員,去年11月28日下午,他接到巴南區動物衛生監督檢驗所通知后,趕到清華中學。
看到雌鳥癡心守護雄鳥那一幕,張強也呆住了:“這種場景,是我從沒見過的。”
兩只鳥被帶回獸醫站的途中,雌鳥一直哀怨地望著密封袋里的雄鳥,沒有任何掙扎,根本無視身邊人的存在。
因擔心傳染病致雄鳥死亡,張強隨即在獸醫站門市對雄鳥進行解剖。
期間,因不敢讓雌鳥看到解剖過程,張強將她放在門市柜臺上。
“整個解剖過程近20分鐘,她都沒動一下,一直孤獨地站在那里,眼神落在門外一個似乎很虛無的地方。
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對雄鳥的解剖排除了禽流感等傳染病致死因素,張強決定放生失去愛人的雌鳥。
“我將她拋到半空,可她撲棱兩下翅膀后,就掉在地上。
我以為她受傷不能飛翔,又給她作了仔細檢查,未見異常。
再拋一次,她還是掉在地上,這樣反復了幾次。
我想,只能將她放到行道樹上了,但又擔心她被人傷害。”
當天下午5時30分,張強將雌鳥帶到附近土橋轉盤的街心花園,這里,有一個一畝多的林子。
張強選了棵枝葉茂盛的小葉蓉,將這只萬念俱灰的雌鳥放在樹枝上。
“她站在樹枝上,腦袋轉了轉,依舊沒動。”觀察幾分鐘后,張強才離開。
次日一早,因牽掛這只雌鳥,張強又去了那個林子:“我懷著既想看到她,又怕看到的是尸體的想法,尋遍整個小樹林,沒看見她。”從此,張強再沒見過這只形單影只的愛情鳥。
“也許,她去了一個全新的地方,開始自己孤獨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