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曲 ——南朝民歌《西洲曲》的改編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
西洲在何處?兩漿橋頭渡。
日暮伯勞飛,風吹烏臼樹。
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
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
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
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
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
樓高望不見,盡日欄干頭。
欄桿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風知我意。
吹夢到西洲。
我又看見天上那個寂然的月亮。
夜色清涼而沉寂。
大片的風吹進來。
伸出手,風便從指間滑過。
什么都沒有了呢。
思念抑或回憶,在失眠的夜晚,他們如同煙花般華麗的綻放。
已經是初春了。
而梅花依舊盛開,這瘦小而清麗的花朵,有疏朗而錯落的枝椏,帶來憂傷的幻覺。
我折了一枝梅花。
想寄給他。
那個住在江北的人兒,那些曾經的起起落落。
就這樣寄給他。
作為初次相見他贈給我梅花的紀念,作為告別是的無聊消遣。
花非花,而人亦非人。
我又想起那個炎熱的夏天。
記住了的,是大簇大簇的蓮花,還有他的微笑。
想起來了,那天是我去找他。
那天我穿了一件杏紅色的衫子,薄紗一樣的手感,在風中呼啦啦地飄。
那天我在西洲的湖中看見一張姣好的容顏,額前微卷的劉海,小山一樣重疊的云鬢上是黑亮的顏色。
那天,我穿上我最喜歡的衣服,花枝招展地去找他,而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他說,他住在西洲。
西洲。
一個很美麗的名字。
我劃著船槳穿過一座座橋。
他說,西洲真的很美呢。
在黃昏的時候可以看見鳥兒悄然地飛過湛藍的天空。
我的槳劃過碧綠的水面,船槳在這艷麗的翡翠上蕩開一圈圈的漣漪。
他說,我喜歡有微風的西洲。
風吹過,睡蓮輕擺。
風吹過,有飄散的花瓣。
風吹過黃昏的寂寥的烏臼樹,風吹過一場散落的幻想。
我的船繼續前行,陽光明媚,碧波蕩漾。
我來到這蓮花盛開的地方。
大朵大朵的蓮花隨性地開著,陪襯著碧綠的菏葉。
到處是旺盛的生命力,到處是美麗。
恍然間我被這綺靡而奢侈的場景所包圍。
又想起他的惡作劇。
輕輕地敲我的門,然后倏地跑開,并且留下那個翠鈿打成的首飾。
當我會欣喜地撿起來,小心把玩時,卻看見夕陽下他壞壞的笑容。
這是屬于我的小幸福。
珍珠一樣的小幸福。
但是后來他沒有再來過。
每次當我在房間里感覺到好象有人敲門并且微笑著飛快地把門打開時,不過是看見一場虛空。
不過是不小心掉下一地失落。
終于我決定去找他。
我在夏日明晃晃的陽光下采蓮。
到處是舒展的蓮花。
大氣的美麗觸手可及。
有的長得甚是高大挺拔。
我采下一朵蓮花,恬淡的粉紅,在陽光下有透明的血液。
我把花瓣輕輕掰下來,放在水里,它們便如同小船一樣飄啊飄。
我的手心里,亦終于只剩下一顆顆的蓮子。
它們調皮地在我手心里滾來滾去,我這樣一直看著,它們在我手心里泛著青亮的光。
恍然間我覺得它們似乎是不斷流動而又不斷凝固的露珠。
玩累了。
我將蓮子放入我的杏色的水袖中,透過水袖的薄紗,蓮子仿佛被暈染成了胭脂一樣的顏色。
我明白,當一個女子劃著小船在夕陽下百無聊賴地做著這些的時候,她其實沒有什么。
她只是寂寞。
二我們的寂寞,不在于一個人時的孤單或者無奈,而是我們高興或者難過的時候,卻找不到一個可以傾訴的人。
當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不在我身邊。
我只是看見一只孤單的大雁飛過,傳來凄厲而絕望的叫聲。
會有鴻雁傳書嗎,也許只是一個自欺欺人的懷念。
有時候,懷念都太奢侈。
而就是在那個有些凄清的秋天,我終于在西洲看見他。
當時有一隊大雁排著人字形清寂地叫著飛過,留下的軌跡隱約而憂傷。
我看見他了呢。
我看見他裝作不認識我走上一幢富麗堂皇的樓閣。
我看見他了呢。
我看見他被一群媚眼流波笑容放蕩的女子擁進去。
我看見他了呢。
看見他又如何,不過徒留一場如愿以償的心碎。
那扇門吱地一聲關上了。
關上任何明滅的美好,或者任何溫馨的微笑。
我忽然感到那幢樓開始迅速長高,高得再也見不到他到底住在哪里。
而在如此高大的樓面前,我是這樣渺小和弱不經風。
他不認識我了。
他不會再給我送翠鈿打成的首飾了。
他不會壞壞地對我笑了。
他走了。
我倚在小河的拱橋上哭起來。
用手捂住臉哭起來。
淚珠從指間滲出來,沿著手臂往下滑。
人們依舊目無表情地從我身邊經過。
夕陽偷偷想要躲在欄桿的盡頭。
夜晚即將來臨。
這座城鎮迎來它歌舞升平的夜晚。
上燈了。
一個個燈籠如同沉寂的心情。
街道依舊喧囂,酒肆里劃拳的人還是興致勃勃。
我仍然頹廢地坐在橋上,看見月亮從云層里露出來臉。
皓月當空,月夜如水。
流離的月光把橋的檻欄染成玉一樣的色調,遠處的小船上傳來悠揚的小曲。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衰絕。
絢麗而纏綿。
不屬于我了呢。
就讓那些糾纏或者哀愁隨風而去。
我擦干臉上的淚珠。
夜晚的天空幽暗深遠,像是橋下請請搖動的江水。
在夜晚嘈雜的氛圍中,它們依舊如此寂寞。
我的眼淚滴在江中,而我的憂傷,還是沒有人知道。
也許這種憂傷,對誰都一樣。
起風了,就再給他一個夢吧。
我想,我會在夢中撫摸他熟睡的臉吧。
在夢中,他還會送我那個翠鈿打成的首飾嗎。
風吹過,一場傷感的回憶。
就讓我這樣輕輕離開。
就讓我用這些文字紀念這一場鏡花水月的邂逅。
西洲曲
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回來,可是,我等著你。
——題記
西洲!西洲就在眼前。
可是他,他在哪里呢?
滿載著深深的思念的小船兒終于靠岸了。
當第一只腳輕輕地邁出船艙時,就希望能看到他殷勤地迎向我的身影,可是,當第二只腳沉沉地踏上岸時,他確仍然固執地停在我的腦海里,不肯走到現實中來。
(活許,他只愿意呆在我的幻想里。
他早知道他會在我的幻想里永生。
)
是的,我又早早地來到這里——西洲,開始這一天漫無邊際的等待。
等待一個只有上天才知道的結局。
或許,明天,他就會回到這里;或許永遠他都不會再回來。
杏子紅色的單衫在晨風中一陣陣地顫抖,柔軟如絲的黑發隨著清風繚繞著我如清水般的臉。
我如花的青春!有誰知道它掩護的只是一顆頹敗的幾欲凋零的心?
曾經那樣燦爛的笑容啊!它去了哪里?怎么到如今仍然沒有它的消息?難道我們早已永別,從他離開的那日起?為什么我沒有挽留,而且毫不猶疑地任他去漂泊?落英繽紛,紛飛花瓣正是渡頭上風里翻飛的裙衫。
在風里翻飛啊,然后紛紛墜落,那是心的碎片。
終于知道他在我心中從未稍離。
為什么沒有挽留?難道青春必要愚昧,愛,必锝憂傷?
看那一朵朵靜靜地開放在水中間的蓮,粉紅,雪白。
她們為誰而開?怎么竟如此美麗?一定有某個讓她們美麗起來的理由,否則,這樣的美麗便是毫無意義的。
這個理由一定不是那清澈的河里她們嬌好的影子。
如果沒有這個理由,她們不會那么驕傲地欣賞自己的影子,而只會顧影自憐,那么她們看起來就不會是這般動人的模樣。
亭亭的宛然玉立在水中間的蓮,它的花瓣突然紛紛墜落飄灑在了水面上,一只白鷺從蓮花叢中竄出振翅飛向了遠方。
蓮整個的碎了,她心碎流淚的時候是一幅多么凄美的畫面啊!原來這只白鷺就是那個理由。
因為它飛走了,所以蓮凋謝了。
看,水面上飄零了多少蓮的花瓣,有多少朵美麗的蓮曾經心碎!白鷺伴著蓮花時,蓮花顏色明麗;白鷺離開蓮花時,蓮花的美便與白鷺一起飛走了。
沒有他,我便只是一朵凋零的灰色的蓮。
已是入秋的天氣,你不在我身旁,我便獨自劃著小船進入荷瑭。
蓮花高過人頭,我被藏匿在蓮花之間。
或許你也被藏在里面,只是我無法看見。
你只在我的幻想里。
我想:你真的藏在蓮花叢里吧,因為你不愿讓我看見。
暫且采一朵美麗的蓮吧,誰教你不在我身旁呢?你不為我采,我只好自己采了。
記得你曾采下美麗的蓮送給我,我羞怯地低頭輕輕撫弄,你笑著說:“看哪,蓮子清如水!”現在,我將自己采下的這朵輕輕放入懷中,等看見你時將它送給你,并對你說:“看哪,蓮子清如水!”
可是你在哪里呢?你不在我身旁。
我只好抬頭仰望那滿西洲自由而歡快飛舞的鴻雁。
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
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
曾經也不知但是回這樣獨自上高樓憑靠欄桿向遠方眺望,雖然樓高莫近危欄倚,只為能望見你騎著駿馬奔回的身影。
可是,每次都只看見層層疊疊起伏如潮的山巒,一如我激蕩不平的思緒。
或許你正在這山巒之外,可是群山都被暮云遮住了。
我如何能看透這一重又一重的屏障呢?太陽就要落下了,冷冷的余輝灑在青青的欄桿上。
日色欲盡花含煙,月明如素愁不眠。
昔時橫波目,如今早已變作淚流泉。
幸福早已悄然碎裂,愛的清泉早已干涸,蕭煞的秋風里只盛下一池淚水,滋潤著我日益增長的悲傷。
月色如水,夜色凄迷。
一個如夢的夜晚,我生活著的現實原來就是一場夢。
如夢如幻的月,若即若離的他。
那如煙如霧般依舊漂浮在空中的是我的哀傷,籠罩了整個西洲。
我依舊等待著,等待著一個只有上天才知道的結局,或許,明天,他就會回到這里,或許,永遠,他都不會再回來。
不知道現實將會給我一個怎樣的答案。
若現實只會讓我更加悲傷,我也只好在回憶里繼續夢幻;若現實能讓我更加勇敢,我便在思念的地獄里更加堅強地等待天堂。
繁霜將凝,歲將暮止,野草殘悴,身亦當然。
秋風如果知道我的心事,請將它吹過西洲帶到他的身旁,讓他知道。
我在西洲,可他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