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鐵生<秋天的懷念>片段:
那天我又獨自坐在屋里,看著窗外的樹葉“唰唰啦啦”地飄落。
母親進來了,擋住窗前:“北海的菊花開了,我推你去看看吧。”她憔悴的臉上現出央求般的神色。
“什么時候?”
“你要是愿意,就明天?”她說,我的回答已經讓她喜出望外了。
“好吧,就明天。”我說。
她高興得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站起:“那就趕緊準備準備。”
“唉呀,煩不煩?幾步路,有什么好準備的!”
她也笑了,坐在我身邊,絮絮叨叨地說著:“看完菊花,咱們就去‘仿膳’,你小時候最愛吃那兒的豌豆黃兒。
還記得那回我帶你去北海嗎?你偏說那樹花是毛毛蟲,跑著,一腳踩扁一個……”她忽然不說了,對于“跑”和“踩”一類字眼,她比我還敏感。
她又悄悄地出去了。
她出去了,就再也沒有回來。
鄰居們把她抬上車時,她還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
我沒有想到她已病成那樣,看著三輪車遠去,也絕沒想到那竟是訣別。
朱自清<背影>片段:
我說道,"爸爸,你走吧。
"他往車外看了看,說,“我買幾個桔子去。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看那邊月臺的柵欄外有幾個賣東西的等著顧客。
走到那邊月臺,須穿過鐵道,須跳下去又爬上去。
父親是一個胖子,走過去自然要費事些。
我本來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讓他去。
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
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
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
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
我趕緊拭干了淚,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
我再向外看時,他已抱了朱紅的桔子往回走了。
過鐵道時,他先將桔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桔子走。
到這邊時,我趕緊去攙他。
他和我走到車上,將桔子一股腦兒放在我的皮大衣上。
于是撲撲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輕松似的,過一會說,“我走了,到那邊來信!”我望著他走出去。
他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見我,說,“進去吧,里邊沒人。”等他的背影混入來來往往的人里,再找不著了,我便進來坐下,我的眼淚又來了。
史鐵生<我與地壇>片段:
現在我才想到,當年我總是獨自跑到地壇去,曾經給母親出了一個怎樣的難。
她不是那種光會疼愛兒子而不懂得理解兒子的母親。
她知道我心里的苦悶,知道不該阻止我出去走走,知道我要是老呆在家里結果會更糟,但她又擔心我一個人在那荒僻的園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
我那時脾氣壞到極點,經常是發了瘋一樣地離開家,從那園子里回來又中了魔似的什么話都不說。
母親知道有些事不宜問,便猶猶豫豫地想問
而終于不敢問,因為她自己心里也沒有答案。
她料想我不會愿意她限我一同去,所以她從未這樣要求過,她知道得給我一點獨處的時間,得有這樣一段過程。
她只是不知道這過程得要多久,和這過程的盡頭究竟是什么。
每次我要動身時,她便無言地幫我準備,幫助我上了輪椅車,看著我搖車拐出小院;這以后她會怎樣,當年我不曾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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