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也有顏色?當然。
赤、橙、黃、綠、青、藍、紫,是自然界的基本色彩,而人們對某種顏色的心理感受有一定的共性,如白色代表純潔,讓人感到干凈,也感到空虛,綠色代表希望……詩歌作為一種藝術形式,雖然不像繪畫那樣直觀,但人們讀后依然會在腦海中形成一種類似于顏色的感受。
詩人,作為創作主體,本身就有著年齡、性別、知識、閱歷、愛好等各方面的差異,寫出來的作品就難免會有只屬于他個人的東西,給讀者以獨特的視覺體驗(即顏色)——
雷霆的詩:紫色
紫藤,或者紫羅蘭,又或者紫葡萄,都是那樣寧靜,那樣華美,甚至還有些許熊熊燃燒過后的幽冷,多么高貴的憂傷!而雷霆的詩就是這種顏色——在《桃花源》,“我望見的桃花源有著燦爛的孤獨。
/風吹人間,舊日的藤蔓被青春纏繞。
/不敢靠近你,是因為回首已是冒險,/我在途中遇見的中年又一次到達貧寒”。
他精雕細刻的語句像古瓷器上美麗的花紋,紛繁的意象和略帶憂郁的基調,雍容華貴,散發著紫色的回憶的芬芳……
曹東的詩:暗紅
讀曹東的詩之前,你一定要把自己的心靈“全副武裝”,否則,僅有的一個漏洞,都有可能讓你受傷——說得有點夸張,但他的詩的確充滿痛,深的,淺的,大的,小的,長的,短的……在《許多燈》,他十年如一日地為生活奔波,“只在一人時”,才卸下偽裝,小心地打開身體房間里的燈,“并一一清點,哪些燈已經熄滅”。
他這樣輕描淡寫,這樣旁敲側擊,卻足以讓我們體會到一個人為了適應環境討好生活而不斷付出不斷丟失的疼痛。
他的痛,不是他一個人的痛,而是作為一個人的痛,他先于我們探尋到了人在世上走一回并不那么瀟灑的真相。
因為痛總讓人聯想到受傷,而受傷又往往與血有關,所以,曹東的詩是暗紅色的——傷是舊的,血已凝結,但痛是新的,每感受一次就痛一次……
老巢的詩:天藍
天空那層次豐富的藍色,就像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歲月,從內到外,越來越淡,越來越冷……但它是那么深邃,那么寬廣,任何想要把它捂暖的念頭,都是徒勞的。
第一次讀到老巢的《死者的體溫養活我們》,讀到“在中國北京,春運/以漢語的彈性創作出/本年度最后的時表。
回家/讓無家可歸的人水落石出/行色匆匆的城市/在這個冬天的下午/我暫且還是一個筆名老巢的/外地人,活得比死還冷”這樣一些句子,我的腦海里就莫名其妙地浮現出一片藍色的天空——他字里行間流露出的深而廣的冷,就是藍色的,而且是靜止的藍色,風吹不走,雨打不落……
江一郎的詩:透明
難以置信,這個相片上頭發和胡子都老長的、戴著遮陽帽和墨鏡的、穿著十分時髦的T恤的中年漢子,寫出來的詩竟然如此質樸,如此細膩,如此透明!就像生活中意外碰見的琥珀,毫不隱瞞,也毫不做作,只是平靜地敘述著,展示著他所感知的充滿愛的世界——在《鐵道兩邊》,他“混跡”在幾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之間,一輛列車過去,竟然有一個背著小孩的婦女撿起半根煙,遲疑著,“然后轉身向我走來/——兄弟,你抽吧”,這戲劇性的一幕,不是幽默,相反,接下來的句子卻溫暖得讓人落淚——“這一刻,我突然感覺我就是一個流浪漢/走在他們中間/疾風里,辛辣的煙草/嗆出了我的淚“。
江一郎自然不是衣衫襤褸的流浪者,不是生活窘迫的弱勢群體,但他能放下姿態,欣然接受那位婦女”廉價的關心,并不露聲色地抽著……他的淚難道只是辛辣的煙草嗆的嗎?不!那種底層老百姓之間、陌生人之間純凈的關愛和善良,已經深深地打動了他;同時,他透明的詩歌,也深深地打動了我們這些已經變得有點挑剔的讀者。
多年前曾經讀過打工詩人許強的佳作,他強烈的抒情和滿腔的赤子之心,以及詩作所呈現的磅礴的氣勢,像一團烈火,因此,他的詩應該是火紅的,可惜手頭上沒有他的作品;我比較喜歡的四川詩人瘦西鴻,他的詩歌比較特別,我無法叛定它是什么顏色,但它的質感就像粗糙的陶罐,適合觸摸和想象……當然,這已經不是我這篇小文所要探討的了。
就此打住吧。
外面陽光多么好啊!秋天來了,秋天是什么顏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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