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在“五四”時期曾經是中國新青年心目中一個輝煌的名字。
即使后來的逐漸暗淡也并沒有淹沒他在現代散文創建上的巨大功績。
通過他與魯迅在“雜文小品”上的大膽嘗試與辛勤實踐,使這種古已有之的文體煥發出青春的活力;而對美文的倡導與創作,又給新文學開辟出了一塊新土地。
他的文筆樸素流暢、舒徐自如中略帶幽默和輕松,讀后給人一種親切而自然的感覺。
很多學者都曾以科學的態度評價過周作人,談他的人生態度、文學造詣與歷史功績。
誰都不能否認他在新文化運動中作出的多方面貢獻,而更值得人稱贊的便是他在散文創作上的突出成就。
他的小品文創作近千篇,這在我國現代散文作家中,堪稱稀有。
這使得人們提起他的名字,便和“小品文”聯系在一起,深植于讀者心中。
一
周作人的散文創作,大體有“人事的評論”和以抒情、記敘為主的“美文”這兩類。
相應地,也就出現了“浮躁凌厲”和“平和沖淡”兩種不同的藝術風格。
每種風格又各有自身的特點,顯示了他深湛的藝術造詣。
(一)浮躁凌厲
所謂浮躁凌厲的風格特色在周作人“關于人事的評論”中顯得很明顯。
這類注重了議論、批評的雜感,觸及現實,針砭時政,戰斗的鋒芒包藏在“湛然和藹”的平淡敘述中。
這又是他與別人的不同之處。
在當時的文藝界中,很多人以滿腔熱情、激憤之詞,寫出了慷慨激昂的話語,用尖銳之詞控訴一切不合理的事物。
而周作人卻沒有因為所要表達事物的不同而改變其一貫的習文風格。
依舊是那樣的溫文爾雅,但卻在字里行間、行文之處來評時政,發感慨。
我們且看他是如何展現的:
第一:對于封建傳統思想的批判,寫的淋漓酣暢又亦莊亦諧。
在《祖先崇拜》這篇一千來字的短文里,周作人以進化論為思想武器,對于“在自然律上,明明是倒行逆施的封建倫理觀念”進行了理直氣壯的批判。
但他的批判、反抗又自與別人不同,于挑戰、評判的態度中又見中庸與平和。
對于封建禮教宣揚的那一套虛偽的所謂“風紀教化”,周作人也毫不客氣地加以嘲諷。
如當時上海的湘滬警察廳明令禁止攜帶十歲上下的女孩進浴堂,理由是“有關風紀”。
周作人在《風紀之柔脆》一文中寫到:
與此段文字,周作人把道學家的這種荒謬與虛偽,看作是特別可笑、可惡的。
而且中國人長期在這種假惺惺禮教束縛下,產生了一種更加虛偽、變態的心理,禮教之弊害及非人道也就可見一斑了。
第二:在諷刺軍閥暴政的文章中,他所借鑒的是日本現代散文家戶川秋骨的“幽默與諷刺”的寫法,讓被諷刺的人看了不舒服,卻又挑不出刺兒來。
屬于非常含蓄的寫法。
因而他自己把這種諷刺的辛辣感比喻為芥末而不是辣椒,也就是說他的文筆稱不上是魯迅那樣的“匕首”和“投槍”,但卻顯示了他人道主義者的正義感。
一般情況下周作人都是溫文爾雅、娓娓道來,充滿著一種素樸清淡、別致優雅的風采,但對于國民黨政府對外一味妥協退讓,對內加緊復古倒退的言行,周作人則顯示了他個性中不可忽視的一面:尖銳潑辣。
尤其對于禮教和婦女問題,周作人總是一改往日的淡然之態而變得格外敏感和激烈。
第三:周作人這種評論的筆觸同時涉及了十分廣泛的社會現象。
觸到了社會的各個陰暗角落,觸到了“病態社會”的種種痼疾。
如把婦女從禮教的束縛和大男子的威壓中解放出來這一思想,周作人作了不懈的努力。
他指出幾千年的封建道德所養成的女性觀是個極嚴重的問題,勢力很大。
到了宋元以后更加重了對婦女的束縛。
他在《舊女性觀》一文里列舉了種種封建社會對女性的污蔑不實之詞,并加以精辟的點評。
對一些率先覺醒,大膽追求自由、解放,進行女權運動的一些知識女性表現出極大的肯定和贊賞。
周作人當時的藝術觸角對現實的感應還是相當靈敏的,正因為他敏感地接受了生活的刺激,使得平凡的意思發起酵來,才能將人們習以為常的社會見聞,升華為藝術創作。
所創作出的檄文,態度鮮明,說理透徹,在當時的最負盛名的《每周評論》、《新青年》發表后,影響很大,被認為是體現了“五四”文學批判精神的典范之作。
第四:在對愚昧落后的國民性鞭撻中,由于自身的“紳士氣”作怪,使他對中國國民懷有很深的偏見。
因而缺乏像魯迅那樣改造國民性的熱情。
尤其是后期對社會現實產生了一定的悲觀情緒,因此這即便是周作人所著力的一方面,但卻始終未寫出一篇好文章來。
這些議論性的散文于平淡敘述中別有一種戰斗力量,雖不能以寸鐵殺人,卻于凌厲之中顯示出強烈的社會意識、盎然的戰斗意氣。
(二)平和沖淡
周作人前期的散文的確跳動著鮮活潑辣的節奏,但縱觀全體呈現更多的是以沖淡為特色的抒情、敘述的散文小品。
而當人們提及周作人時,首先想到的也是這種展現他閑適懷抱的“平和”的寫作特色。
他的文筆不是魯迅那樣的犀利,而是把一種迥異的風格特色呈現在讀者面前。
若從單純的藝術審美角度來審視,這些散文確實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甚至可以說達到了中國現代閑適文的極至。
其中,無論是從自身態度上,還是從取材上,亦或是多種寫作手法上都展現了他的獨有的風格,引領著當時文藝界一股清新的寫作特色。
1、在自身態度上的平和沖淡
周作人以他真誠、隨意的態度形成了樸實自然的作風。
前期的小品文無論從取材、立意,以至行文各方面,都體現了從自己的真情實感出發,任意而談、信筆而寫的特點,只用平白無華的語言來造成幽雋淡遠的意態。
平等、平和的態度還讓他所述的對象,“兼收并蓄”,包容各家。
這就形成了他散文內容“寬”而“雜”的特征,無論是對待自然界的生物還是人類,都以朋友的身份待之。
如周作人在《蒼蠅》一文中,曾對日本的俳句詩人小林一茶的詩歌十分推崇,因為他能“以一切生物為弟兄朋友,蒼蠅當然也是其一”。
并且特意舉了幾首詠蒼蠅詩為例。
由此可見,他對于自然界的任何生物都是“疼愛有加”,把它們放在與人類平等的地位去抒寫。
對待讀者,周作人也能保持自己與讀者之間人格與心理的平等,形成了其散文委婉、平和、溫潤的特色。
在平等、平和的基礎上,周作人開拓了中國現代散文的創作視野。
他把散文寫成可細細品味、玩味的“小品” 。
不點明主旨,而把文章變成了品味的過程,而不是結果。
周作人在介紹他的文章經驗時,經常歸之為“不切題”,即盡可能的筆隨人意,興之所至地自然流瀉。
他解釋說:“這好像是一道流水,凡有什么汊港灣曲,總得瀠洄一番,有什么巖石水草,總要披拂撫弄一下子才往前去。
”這不僅是行文的自然,同時也是行文的搖曳多姿與迂回、徐緩,表現一種“筆墨趣味”。
從這句話,我們也可以深刻體會出其文章的精髓之處了。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周作人后期在政治上產生了一定的消極的態度。
因而有些人便把他后期散文所表現的閑適的美也歸結為一種消極性,認為他在中國最危急最黑暗的時代,用一種閑適的美來**青年的靈魂,來消磨其斗志。
這種在二三十年代相當流行的評論是把他在藝術上對“平和沖淡”的追求和他在政治上的脫離現實斗爭直接聯系起來。
到了今天,讀者的看法自然會隨著時間的改變,歷史的前進而有所不同。
這種表現性靈、情趣的閑適小品文,出于抒情言志的需求,用最平淡的講話來包藏深刻的意味。
在生活的藝術下展示悠然的心情,體現了周作人其獨有的風度與幽閑的懷抱。
2、從取材上顯現出的平和沖淡
其散文取材隨便,想寫什么就寫什么,寫蒼蠅虱子、品茶飲酒、談狐說鬼、評古籍、玩古董等,內容駁雜,以其趣味性和知識性來吸引人。
而且寫法隨便,想怎么寫就怎么寫,不嬌揉、不造作,沒有感情與筆墨的夸張,意蘊深遠,需要讀者細細品味。
《吃茶》、《談酒》、《烏篷船》、《故鄉的野菜》等名篇所寫都是平平常常的事,平平常常的生活,雖無多大的思想意義,然其中另有一番情趣和哲理,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山水之間也”。
他所看中的是通過平凡的事物的描寫來抒寫自己的情懷,這是周作人的生活藝術在他的言志小品中的表現。
這種將雅趣與野趣融合,提煉而成的閑適沖淡的藝術趣味,是周作人散文的個性和靈魂。
一切都貫注著周作人的藝術趣味,一切都因藝術的精煉而沖淡平和,連“杞天之憂”也只是淡淡的憂思,連寫初戀也只是淡淡的相思。
這就是周作人獨立于人生的“人生藝術”,一種有著鮮明風格、自我表現的言志的藝術。
而在這類散文中,也展現了作者學識之豐富。
試想,如果沒有一定的文化底蘊,沒有接觸到廣泛的生活,怎能寫出如此生趣盎然的作品。
雖然后期的散文有“掉書袋”之嫌,但足可見作者的淵博學識。
熟悉周作人散文的人都會發現他散文中有一種題材最引人注目,那就是“風”和“雨”的意象,感受著“雨天”的陰沉,風雨之苦寂,這些“水”的哲學讓周作人思考憂慮了一生,他的不少散文就是這種思考與憂慮的結晶,而且水的外在聲、色與內在性格、氣質也深刻影響了周作人其人、其文。
而其散文思想的澄明,色彩、氣味的清淡,情感的溫潤,無不聯系著“水”。
在某種程度上,周作人的散文已經與“水”融為一體。
在他的《雨天的書》里,這帶著“水氣”的文章顯現了作者本人的超脫和沖淡。
朱光潛評價為:“在當時的散文作家中,除周作人很難找得第二個人能夠作得如此清淡的小品文字。
”并把這種雋冷沖和的風韻歸結為三個特點:清、冷、簡潔。
其中“冷”是他最顯著的特點。
文章的冷正是作者心情之冷、人生態度上的冷的寫照,這是與周作人的文化心態分不開的。
在他的思想中,有著對各種“熱”的否定,否定當時的熱血與熱情,預示了他日后的隱士之路。
3、與平和沖淡相輔相成的特色之筆
首先是簡素的特色。
美文這種極具藝術性的散文小品,被周作人概括為“真實簡明”的。
“真實”便是說真話,說自己的話;“簡明”則是對文字的要求。
既名為小品,篇章必然大多短小簡潔,在《知堂說》這篇“小品”中,全文連標點符號在內還不到一百四十字。
文字不事藻飾,卻確有他一向追慕的含蓄耐讀的“簡單味”,簡素與平淡顯得十分和諧。
而周作人自己也曾說,他欣賞日本人“在生活上的愛好天然,崇尚簡素”。
這八個字也正是他自己在文學藝術上的理想。
這里又有許多內容,如不求華綺,不施脂粉,本色天然.又如不夸張,不作態,不嘩眾取寵。
又如不談深奧理論,只說平常道理,而有平易寬闊氣象。
又如不求細紋密理,不用細針密線,只求大裁大剪,粗枝大葉,卻又疏勁有致。
凡此都是周作人主張的天然簡素之美。
他又把這一切概括之曰:“寫文章沒有別的訣竅,只有一個字曰簡單。
”
關于初戀的回憶,通常總是濃的,而周作人回憶的初戀卻要說:“自己的情緒大約只是淡淡的一種戀慕。
”如此極力淡化感情,是根于他整個的人生審美標準。
此種審美標準,表現在文學藝術上,就是愛好天然、崇尚簡素。
其次是腴潤的特色。
以極短之文達到極淡之美的風格使他創作了許多出色的作品。
然而這種平淡不等于枯槁,相反地倒是要腴潤,用腴潤的筆將并不腴潤的事物寫得豐滿起來。
首先,在內容方面,他在作品中融進了胸襟氣度的寬厚,融進了對生活的廣泛興趣和廣博知識。
在《雨天的書·鳥聲》中即使干枯的鳥聲也寫得很有情致。
如:
“老鴰,鄉間稱為老鴉,在北京是每天可以聽到的。
但是一點風雅氣也沒有,而且是通年噪聒,不知道他是那一季的鳥。
麻雀和啄木鳥雖然唱不出好聽的歌來,在那瑣碎和干枯之中到底還含有一些春氣。
唉,唉,聽那不討人喜歡的老烏鴉叫也已夠了,且讓我們歡迎這些鳴春的小鳥,傾聽他們的談笑罷。
”
這是作者的迎春望春的心使他腴潤了。
又如,《知堂說》區區一百五十字幾乎一句一個轉折,寫得低徊趣味,簡短而不單調。
周作人文章的清淡而腴潤,還表現在雍容淡雅的風神上。
他善用長句子,若斷若連,結構松散中最能表達委婉曲折的語氣,紆徐蕩漾的意境,雍容淡雅的風神。
他的清淡和腴潤的對立統一,是清淡而不寡淡,腴潤而不肥膩的獨特的風格特色。
再次是詼諧的特色。
助成平淡腴潤之美的,還有詼諧趣味,周作人早期的散文常常能將戰斗性和諧趣統一。
他寫到一個抽鴉片的人,“窮得可以,只剩下一頂瓜皮帽前邊還燒成一個大窟窿,乃是沉醉時把頭屈下去在燈上燒的,可見其陶然之狀態了。
”這種詼諧使人微笑,也使人想哭。
有時他出諸反語,正話反說,因此有相當濃郁的幽默味。
詼諧幽默的字里行間,讀者感覺到作者的智慧與技巧,體會到周作人筆下一股時隱時顯、時濃時淡的苦澀味。
這又正是真率自然的周作人自我心境的流露。
最后是辛辣的特色。
周作人的散文固然力求和平委婉,但是決斷痛快之文,尖銳潑辣之文,劍拔弩張之文,仍然不少。
如那種極端詼諧的明顯的反話,那甚至己超出幽默的范圍,而是在痛心疾首的說話了。
這種辛辣的成分異于平淡腴潤的成分,調和在一起,然而并不改變平淡腴潤的風味,其訣竅在于適度。
就是說, 往往通篇平淡之中,間或有那么幾句話、一小段,是相異至相反的風味,但馬上能收回來,這就是適度。
他正是極力追求這種紳士風度,雖然往往并不止于“略一回顧”,回顧之中還會說幾句,甚至罵幾聲,但總是注意很快端正坐好,這樣的紳士風度便顯得不呆板,不單調,有變化,有活氣。
二
(一)受日本俳句影響
周作人的美文這種簡素質樸,沖和閑適的風格是與日本俳諧的影響分不開的。
這些日本文化藝術給予周作人的啟迪是使他的審美理想加濃了東方本色。
他視日本文化為同屬于一個文化共同體的東方文化的一部分,并且與中國傳統文化藝術進行比較、參證、印合和相互啟發,有力的促進了他消融西方影響,向東方傳統藝術審美理想漸進的完成。
俳句的那種“隱遁思想與灑脫趣味合成的詩境”和“禪味”,在周作人那田園詩般的“美文”中時有顯現。
周作人曾經說到日本俳句的三種境界:“一是高遠淡雅的俳境,二是詼謔諷刺,三是介在這中間的蘊藉而詼詭的趣味。
而他自己顯然是更傾心于融“雅趣”與“諧趣”為一體的第三種境界的。
他在給人的書信中,描寫香山古剎的“長閑逸豫”的情景,本意在表現寺的靜和僧人的閑,卻以寺院不求靜,僧人不圖閑的描寫,使閑寂的意境達到了極至,而且又顯出一種生氣來。
這或者可以說是此時有聲勝無聲吧?不禁令人想到賈島的那句“僧敲月下門”的意趣。
可以說,周作人藝術審美情趣中閑寂、苦澀、詼詭、憂郁的色調,大半是從日本文化藝術中化轉而來的。
(二)與佛教文化的淵源
“苦”在佛教中被列為“四諦”之首,稱為“苦諦”,是佛教的精義所在。
在周作人的文章中,就隱藏有這么一種苦味,他是以一種苦悶的態度去描寫人生,寫出那清貧寒素的生活之美。
這是與佛教“苦諦”對他的影響分不開的。
雖然他沒有直接談到佛教文化的消極體驗給他帶來的苦質情緒,但給人的直觀印象是明顯的,那便是他喜歡用苦來命名他的文集、居室等。
在其自名為“苦雨齋”的住所里創作出《苦茶隨筆》、《苦竹雜記》、《苦口甘口》還有文章《苦雨》等。
每一個苦字的出現都蘸滿了苦質成分的汁液。
既是一種內心的感受,又是一種灰暗的價值評判,因此形成了他特有的清冷苦澀的風格。
周作人的這種苦質情緒的滋生有他人生諸多暗淡感受的累積,也有佛教文化的時斷時連的滲入。
佛教從問題出發而創立了“苦”的理論;初衷在于把人生從苦海茫茫中解脫出來。
由于它是根植于人生的問題,因此它很容易變成人們觀察、思索人生與現實的一種態度、觀點、方法。
周作人即是從“人”的角度在感受現實、認識現實。
以“吃苦茶”寄寓著內心的苦味,對現實的黑暗他感到苦,對朋友的離別同樣體驗到一種離別之苦。
縱觀他的人生軌跡,苦質情緒總是時淡時濃的重壓著他,以致于在這種佛教文化的影響下的消極體驗,最終是一片未能消逝的陰影,影響了他后期的人生道路。
作為一個思想家型的文學家,他所創作的藝術作品往往包含著文化、社會歷史審美等多種價值涵量。
而對于形成周作人散文藝術特色的決定性因素,就是他的審美觀。
他作為京派重要代表人所追求的京派文學的審美理想,就是崇尚和諧、崇尚節制。
他的全部散文創作體現著一個鮮明而矛盾的審美意識和審美理想追求。
他向往沖淡閑適,愛好天然,崇尚簡素,不喜歡強烈的感情,不喜歡夸張,尤其憎惡作態,喜歡平易寬闊,不喜歡艱深狹窄。
在這些趣味里包含著好些東西,如雅樸、澀、重厚、清朗、詼諧、委婉、腴潤等。
然將這一切統馭起來的就是他的中庸思想,也正是這種思想讓他的兩種似乎矛盾的特色統一起來。
而他又多次聲明自己的中庸主義并不是中國儒家的中庸主義。
他心目中最高的美是古希臘的均衡節制之美,認為它是調和了智慧與美的藝術。
他用“中庸”這個中國哲學范疇來表達之。
在散文藝術上,畢生追求這種中庸之美。
而在真正選擇人生道路時,他又何嘗不是追求這種中庸之美。
他胸中自有強烈的憤慨,卻從不以激進的方式表達之。
當真正需要拿起武器針鋒相對地指向敵人時,他又顯得退縮了,回歸到田園生活中。
他自己認為“文學不是實錄,而是一個夢”。
周作人正是帶著這種佛教、儒家思想相互滲透的人生哲學去完成他的隱逸之夢。
同時,在他所描寫的田園風光中體現的形式感和美感,為更多沒有名士氣而又閃避現實的新進作者所親近。
上文所列出的周作人散文中種種藝術特色,各種意匠經營,全都可以統一在這極復雜又極深刻的中庸之美的追求里面。
他的一切成功,都是中庸之美得以實現的成功,并且對中國新文學的發展一直起著巨大的影響。
結 論
作為五四時期一個很有影響的散文作家,周作人以其獨特的風格特色感染了許多讀者。
本篇論文就是針對其散文的“浮躁凌厲”和“平和沖淡”兩個特點進行詳細的闡述。
他前期雜文主要體現出了第一個特點。
美文首創之后,他文筆的特點逐漸側重平和沖淡,并以此為基礎與簡素、腴潤、詼諧、辛辣等多種特色相交織,形成了一種清新的寫作特色。
初探其散文風格,總是疑惑在他的散文中何以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統一在一起。
二者是怎樣的辯證關系。
后對其文化心態及受儒家文化的影響、當時的社會背景等因素的探究,了解了他所走的人生道路。
他的文藝思想中有“紳士氣”與“流氓氣”兩種思想,形成了平和與浮躁兩種不同的風格。
但在其它綜述中,對其作品與外國文學,特別是古希臘文學,日本文學的關系上介紹甚少,外國文學對他的文藝思想,文學寫作的影響也只是作了概述,沒有詳寫專論。
因此,本篇論文在這一點上做了論述,對形成其風格的多方面影響進行了分析。
可見,周作人之所以會形成此種風格是與日本俳句之影響,佛教文化的滲透及自身的文化心態分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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